震动之声吵醒了萧济嵐, 睡眼惺忪地, 他想也没多想便接起了电话。
  「阿济! 你姊姊要生了!」持着有些慌张的嗓音, 萧母说道。
  「嗯....」睡意正浓, 萧济嵐无意理会。
  「你爸爸原本计画下礼拜才到, 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去你姊姊那? 你赶快跟我一起去啊!」萧母的语气加重了些, 这下更听得出她的慌乱。
  「妈, 您找其中一个阿姨陪您或找司机载您去机场就行了啊。」萧济嵐终于驱除些许睡意, 起身步出卧房, 关上了门。
  「阿济, 你不跟我来吗? 为什么不来? 今天是周末, 会是你外甥子们的生日啊! 你做为姊姊在M国唯一的手足居然不打算要去吗? 你明天也不上班, 在礼拜一前能赶回来的。」萧母语气有了变化, 质问了起来。
  「不上班我也得备考。 我等宝宝们出院姊姊做好月子后再去就行。」萧济嵐瘫坐在沙发上, 十分疲累地应付着母亲。
  「你这是什么话? 是你姊姊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她可是你的亲姊姊啊! 你就准备好你的笔电, 我十五分鐘后去接你! 飞去洛城的路上你可以抓紧时间温习什么的, 根本不会有影响!」话一说完, 萧母便急忙地掛了电话。
  已张口的萧济嵐还想反驳, 但母亲已断了电话, 也未给他拒绝的机会。 如果自己不陪同, 母亲或许这下便会衝上来闯入自己的住处。
  乾脆直接下楼挡人吧? 不, 这么做更会令母亲怀疑, 而凌晨四点的他真的不想因为小学弟与母亲吵架。 算了, 他跟着去吧。 今晚飞回来后明天再陪小学地上街逛逛也行。 一路走来, 小学弟总是很体恤自己, 回来后哄哄他, 他会原谅自己的。 叹了口气, 萧济嵐回了房间。 黑暗中, 凌彦安呼吸绵长, 仍安然处于睡梦中。 弯下了腰, 萧济嵐在小学弟额头上给予了一吻, 便转身准备离去。
  洗漱后的凌彦安, 在厨房泡了杯咖啡拿至阳台。 虽万里无云, 艷阳高照, 但这冬天的太阳好似个仿製品, 空有着阳光, 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传递至自己身上。 在这冷冰冰的二月寒冬中, 他穿着厚重衣物, 靠上栏杆, 一口一口啜着飞快冷却下来的咖啡。 烫嘴的苦涩液体入口, 呼出气息时, 飘出口的白雾使他看起来如吐出一口菸。
  阳光终究使人快乐。 待凌彦安喝下最后一滴已完全冷却的咖啡后, 他的心情确实获得改善。
  刚才收到短信的他, 或许真是太矫情了。 宝宝们的出生, 本就是极大的喜事。 学长赶去探望生產后的姊姊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俩是家人。
  家人.... 自己也是学长的家人吗? 凌彦安默默地问了自己。
  一时半会, 他无法作答。 他不知道。 他为自己的不确定感到悲哀。
  双掌来回拍打脸颊, 凌彦安告诉自己不能自怜自艾。 他将一口气全数吸入, 再全数吐出, 宛如想让冰冷的空气在他肺中激活因失落而垂头丧气的细胞。 自觉理智终于清楚, 他抬首, 闭上双眼, 让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 一抹轻微的笑容, 终于浮上他脸庞。
  「没事, 生小孩是大事。 恭喜你二姐弄璋之喜! 你计画什么时候回来?」凌彦安传出了短信。
  短信迟迟未回覆, 学长会不会在空中, 无法答覆? 其实也习惯了等待学长的回覆, 凌彦安将手机放下, 打算到附近超商买些简餐。 他有种预感, 学长今天不会回来了。
  自沙发上惊醒, 凌彦安发现四周已全然暗下, 腿上的笔电也因久停滞而进入休眠状态。 拿起了手机, 凌彦安盯着介面, 现在时间为晚间七点, 距离他发给学长的短信已为八小时前。 学长怎么还未回信? 想着该不该直接打电话给萧济嵐, 他随即打消了这念头, 了解萧母一定也会在场。 算了, 他并不想令学长因自己而招惹上不必要的不愉快。
  思考了会, 他再送了封短信: 「东岸这里现在晚上七点了。 你在回来的飞机上还是还在洛城? 让我至少知道你的安全。」
  落寞的, 凌彦安在黑暗中望向阳台, 双眸一亮。
  「下雪了....」他喃喃道。
  而后, 兴奋之态流露无遗, 凌彦安自小生长在热带地区的国内, 对白雪还是初次体验。 赶紧拉开了门, 他走向阳台, 感受雪花在他腮颊融化的丁点冰凉。 不同于下雨时因点点滴滴水珠拍击各处而声波响亮, 下雪时的轻盈雪花层层叠加, 将城市笼罩于雪白的毯子之下, 极有静音的效果。 透过寂静中的雪雾, 人造星空般的高楼大厦依旧璀璨, 丝毫未因大雪纷飞而如天上的星辰销声匿跡。 一辆又一辆的剷雪卡车开着鲜黄警告灯穿梭于街道之中, 便宛如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沉浸于美丽的朦胧之中, 凌彦安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夜晚, 他手持酒杯, 在未开灯的客厅一片黑暗中缓缓地啜着酒, 独自一人欣赏着落雪。 十分自在, 十分寂寞。
  睁开双眼, 一觉已过, 凌彦安忽略了宿醉头痛, 在床中翻了身, 缺了个人的大床空间仍然充足。 下完雪的第二天是晴空万里, 凌彦安迫不及待地观看窗外世界, 再跑至阳台门前查看昨晚降了多少雪。 昨晚的漫天飞雪足足堆积了二十多公分高, 欣喜的凌彦安如同拿到糖的小童, 快速梳洗后穿上了保暖衣物, 奔至阳台。
  昨晚轻如棉絮的柔密雪沙, 在一晚过后已成了有些沉重的冰雪。 有件事凌彦安已想做许久了, 奈何昨日下雪时天色已晚, 光线不足, 他不得不待至适当时机。 迫不及待地, 他拿起一手白雪, 在两掌之间压缩再压缩, 形成了颗球, 再狠狠拋出, 砸向楼墙。
  开怀大笑, 凌彦安一连做了几个雪球砸个够后, 便弯下身子堆起雪人, 并自厨房中拿出了豌豆荚做嘴巴, 红萝卜做鼻子, 和汪婆婆请他带过来的香菇做眼睛。 装置好了的雪人有张蔬菜构成的脸, 头顶戴着尺寸太小的雪帽, 脖颈处还围了汪婆婆织给他的深蓝色围巾, 煞是可爱。 凌彦安望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心满意足, 自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连拍了好些照片, 分享给他生命中每一位重要的人。
  手机里有一封未读短信, 发信人为学长: 「对不起, 昨天的那场雪下得太不及时让我没办法回去。 我今天会儘快赶回去的。」
  看见短信的凌彦安笑容晦暗了些。
  不久后, 他再看了一眼自己做的雪人, 笑容再现, 他发了雪人的照片, 再打道: 「知道你安全就好, 我等你。 昨晚下了好多雪, 我做了雪人!」
  与雪人拍了张合照后, 他再送出了照片, 打: 「雪人弟弟和你说哈囉! 它希望你现在也在这里摸摸它冷冰冰的头!」
  待萧母等到萧父抵达洛城探望女儿和孙子们, 又与萧济嵐拍了张家庭合照后, 这才愿意放行萧济嵐回家。 无奈, 这时洛城已下午两点, 和纽都时间差了三小时, 飞机飞行时间也为五个多小时, 萧济嵐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耗于坐飞机上。 到家时, 都已是十二点过后的事了。
  一进门, 萧济嵐便见着一片昏暗中, 背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凌彦安。
  「怎么没开灯?」萧济嵐以为小学弟这是在生他的气, 指头按了按眉间形成的川字纹后问道, 并按下了开关。
  室内顿时明亮, 略为迟钝的凌彦安缓缓转过身, 拿着酒杯的一手搭向椅背, 慵懒地与萧济嵐问好: 「Hello!」
  因酒醉而微红的眼眶沾了些水雾, 凌彦安看着男人眨了眨眼, 双眸半闭后舒展出浅浅的笑容, 再说: 「你回来了。 要跟我喝一杯吗?」
  习惯了小学弟平时一看见自己就扑入自己怀里, 如今他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也毫无起身之意, 萧济嵐期望落空, 不免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晚了你还喝。」萧济嵐没好气地回。
  「我等你啊....」凌彦安软绵绵地回, 拿着酒杯的手不停旋转着它, 盯着杯里的酒液。
  「那你还不快过来?」飞了一天而疲倦无比的萧济嵐没什么耐心, 口气不耐烦地问后便敞开了双臂等待捲发男人上前。
  偏偏凌彦安喝得醉醺醺的, 起身后慢慢吞吞地来到了学长面前, 再给予他微微一笑。
  环绕住瘦小的男人, 萧济嵐将下巴歇于他头顶, 埋怨道: 「你喝太多了, 酒气好重。」
  彷彿听到的抱怨是称讚, 凌彦安发出了嘻嘻笑声, 牛头不对马嘴地问: 「宝宝们可爱吗?」
  「皱巴巴的哭声又如雷贯耳, 实在称不上可爱。」萧济嵐撇嘴一笑后说道。
  「而且还是双胞胎呢! 双倍的皱巴巴, 双倍的哭声。」将萧济嵐的言语当作笑话, 凌彦安咯咯笑了起来。
  「好了, 已经很晚了, 你跟我去洗澡, 看能不能把你这身酒臭味洗掉。」萧济嵐面露厌恶道。
  「我不要洗澡。」凌彦安嘟囔反对。
  「要。」无庸置疑地回, 萧济嵐拉着凌彦安入浴室。
  「酒香味。」凌彦安低声地吐出一句。
  「什么?」萧济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问道。
  「我一身酒香味!」有如终于揭晓谜底, 凌彦安举起双臂, 以颇欢乐的口吻与神情重新宣告了一遍。
  翻了翻白眼, 萧济嵐不再打算和喝醉了的小学弟继续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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