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2

  跑, 凌彦安不停地跑下楼。 心中有着太多的悲痛, 凌彦安神情苦涩。 也不知他为何需要跑, 但屡屡见到萧父萧母时, 他也只有本能地跑。 儘管过了这些年, 他们仍旧不待见他。 次次嫌弃的嘴脸和厌恶的话语都令他不得不逃脱。
  脚步一个踉蹌, 在凌彦安反应过来前, 他便已向前扑去。 「啊」地一声, 凌彦安怀中装着烈酒的牛皮纸袋应声飞出, 摔裂破碎。 握于掌中的手机, 也因他摔下楼梯而跌出手中。
  剧痛, 自掌心与脚踝传出, 凌彦安呜咽起。 总算坐起身, 凌彦安这才看清鲜红血液正自他掌中落下, 大块玻璃碎片不偏不倚地扎入了自己左掌中央, 怵目惊心。 不远处, 他萤幕破裂的手机介面闪动了几下, 便彻底转黑。 而另一物, 一只娇小的鹅黄色绒盒, 也同被拋出, 静悄悄地落于身旁, 底部已吸取了大量洒出的酒精。 凌彦安再看看自己的右手, 所幸只有些细小划伤, 些许血滴缓缓地流淌。
  拿起了绒布盒子, 他将它再次塞回西装口袋内, 再呆呆地凝视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掌。 在M国无保险的他若上医院处理, 医疗费用将会高得离谱, 他根本无力支付。 决定自行处理伤口, 他拉下领带, 一鼓作气将玻璃碎片自掌心中抽出, 再将领带紧缠绕手掌。 扭动着脚踝, 他立刻感到痛楚, 眉头深锁的凌彦安在那坐了许久。
  「怎么样? 这惊喜你喜欢吗?」萧父站于一辆特别订製的浅绿色烤漆L牌跑车前, 愉快地问道。
  睁大了双眼, 萧济嵐望了眼跑车, 再望向父母, 眼眸中的激动一览无遗。 父母欢欣地笑了, 看得出儿子对这跑车的喜爱。
  「喜欢...太喜欢了...! 爸, 妈, 这也太贵重了!」萧济嵐喃喃道, 绕着车转了一圈。
  「我儿子如果喜欢, 那又如何? 我们这可是计策了很久的啊。 我和妈妈分工合作, 我负责订製这部车, 而你妈和大楼的委员会周旋了很久, 才终于求来一个停车位。你也知道, 市区里的纽都人大部分不开车的, 所以地方小, 停车位不多, 也就一席难求, 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萧父自豪地说道。
  「看看, 进去看看。」萧母推了推男人。
  萧济嵐坐进了新颖跑车, 车内散发着好闻的皮革香味。 触碰着皮製座椅, 他发现座椅比想像中还更舒服柔软。
  「嘿嘿嘿, 你就开出去在街上绕绕吧, 爸爸我刚才把车子迁过来的时候开了一下, 很过癮的!」萧父兴奋提议。
  「你们就去吧。 我去前厅等你们。」萧母乐呵呵地回覆。
  男人们雀跃地关上车门, 「轰」地一声, 淡绿色车影便驶出了停车库。
  等。 凌彦安在等待。 他存着微薄的希望等待学长前来楼梯间寻得自己, 以证明学长依然关心他。 颤抖不止的凌彦安坐在阶梯上, 强忍着掌心不断传来的痛楚。
  在大街上开着跑车的男人, 有些不耐烦地等着面前红灯。
  「唉, 这种车不在D国的高速公路上跑, 实在是太为难它了。」萧济嵐埋怨道。
  「可惜M国有车速限制, 尤其纽都市区内这种交通拥挤的地方, 和国内一样开跑车也只是耍耍噱头。 但车这种东西嘛, 就像女人的手提包一样, 是用来收集, 观赏的。 偶尔开出去晃晃, 心情也会好点。」萧父表示了这番见解。
  见街头路人频频转首观望这台名贵跑车, 使得坐于车中的萧济嵐心情豁然开朗。 这种备受瞩目的滋味, 就是令人如此陶醉。
  绕罢了一圈, 两人这才再将跑车停入大楼车库内。
  走至前厅与萧母会合, 萧济嵐和父母道谢: 「非常谢谢您们的惊喜。 这真是一个比我想像中都还要好的礼物。」
  「还是那句老话。 你啊, 在这么多孩子们中, 是最不需担心的那一个。 你凭藉自己的能力在事业上取得了好成绩, 是该好好地奖励的。」萧母答, 双目中满是骄傲与欣慰。
  「没的事, 大哥二姊也都很优秀, 是我的好榜样。」萧济嵐谦虚回覆。
  「哼, 别提你大哥。 已经娶了个贤慧的老婆还在外面乱搞男女关係, 他要花那种精神在事业上, 我都不知道能提早多久退休享福去!」萧父一付气愤模样, 骂骂咧咧地责怪他不成器的长子萧泽嵐。
  「你别说了! 今晚是开心的日子。 我们家阿济才是焦点。 好了, 时间也不早了, 等车子终于运来之后一耗就耗到这么晚。 我也累了, 今天就先这样。 明天我们再约一起吃饭, 知道吗?」 萧母抚了抚气在头上的丈夫, 转首和儿子说道。
  「嗯, 晚安了, 明天见。」萧济嵐回。
  突如其来的一台亮眼跑车, 使得萧济嵐激昂不已。 和父母道别后, 他回到了车库, 拍了数张新车照片发给朋友群。
  「哇噻! 我口水要流出来了! 你是我兄弟的话就得载我出去转转!」Daniel首先发出了惊叹。
  Eric随即跟上: 「如果我发语音信息的话, 你就会听到我吹了长长一声口哨。」
  面容泛着笑意, 萧济嵐回覆: 「可以, 我们找个时间开出去兜兜风, 现在春天天气正好呢! 下周末行吗?」
  Jack最后收到消息, 忙不迭地打出: 「算上我一个!」
  也不知等了多久, 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 凌彦安的期望如烧尽的火烛, 在一缕薄烟后, 回归于黑暗中。 紧握着疼痛不已的左掌, 他艰难地站起身, 一拐一拐地走出最近楼层, 搭乘电梯至前厅。
  「对不起, 我不小心在第十八和十七楼的楼梯间跌倒了。 那里有碎玻璃和酒精, 请问你们能找人清理一下吗?」凌彦安虚弱地问道。
  前台柜员一抬首, 便见到狼狈不已的捲发男人。 男人唇瓣发白, 双眼泛红, 西装裤濡湿, 和着浓厚的烈酒香味。 原应在颈口的领带却缠绕于一手, 透着艷红的...鲜血?
  他大惊失色, 连忙询问: 「先生您不要紧吧? 发生了什么事? 需要我替您叫救护车吗?」
  摇了摇头, 凌彦回: 「不用了, 谢谢, 但如果能帮我把楼梯间清扫一下的话, 我会很感激的, 我不想有其他人也在那里受伤。」
  柜员迅速答应, 并拿起电话呼叫员工前去处理。
  交代完, 凌彦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楼。
  和朋友们发着短信而欢笑连连的萧济嵐在车库内待了好一段时间后, 这下才迈出脚步, 等待电梯上楼回到家中。
  「糟了!」萧济嵐惊呼, 突然想起被他推挤于楼梯间的凌彦安该不会还痴痴地在原地等待吧?
  这下好了, 他不仅忘了今晚的音乐会, 还因父母的到来而迫切地赶走了他。 这下他非得好好地哄哄小学弟了....
  无声地开啟了门, 萧济嵐将头探入室内, 目光环绕了圈。 屋内悄无声息, 就如早些时候父母到来前一般。 探查过各处后, 萧济嵐确定了小学弟并不在家。
  「不在家能上哪呢? 该不会又跑去酒吧喝酒?」萧济嵐自问, 心里不甚痛快。
  拿起手机, 萧济嵐发出了消息: 「我父母走了, 你可以回来了。」
  转身走入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萧济嵐出了浴室,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 再次查看了手机, 萤幕上只显示了朋友群的新发短信。 凌彦安却毫无音讯。
  旅馆内, 凌彦安呆滞地盯着被清水冲洗的掌心。 一粒粒豆大的汗水自额头冒出, 顺着灼热的皮肤缓缓陷入蹙紧眉头, 再重新凝聚, 滑下鼻尖。 抓起自药店买来的消毒药水, 他迟疑了会, 最后一闭气, 将它倒至掌心的伤口中。 酒精不断地刺激着的伤处, 逼得凌彦安压低痛苦呻吟, 开了口重重地喘气。
  一连打了几通电话, 但电话显然是关机状态, 令萧济嵐焦急了起。 现下已过午夜, 小学弟再怎么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
  萧济嵐发出了消息: 「今晚的事是我不对, 但你现在那么晚了又流连在外是什么意思?」
  左右等不到回覆, 萧济嵐烦躁地踏出家门寻找小学弟。
  第一地点自然是大楼前柜, 只见工作人员答覆: 「那位先生在楼梯间摔倒了, 手和脚好像也受了伤。 我们刚刚才将楼梯间清洁乾净。 至于他离开后, 我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再入凌彦安上回光顾的蓝顶酒吧, 萧济嵐巡探四周后未见小学弟身影。 酒保和经理, 亦表示并未见到小学弟般的客人。
  手机内, 依然不见凌彦安回应。 已极为疲累的萧济嵐闷哼了声, 这下彻底怒了。
  「爱回不回, 随你去吧!」萧济嵐对着空气悄声道, 转身走回家。
  将一片又一片的纱布覆盖于伤口上, 凌彦安再以绷带将掌心牢牢綑绑止血。 待伤口清洗完毕, 都已是离开大楼后一小时后的事了。 塞了几颗止痛药, 凌彦安终于瘫倒于床舖上, 一晚下来的折腾, 使得他无力思考任何其他事情。 迷迷糊糊地, 他闭上双眼, 沉沉睡去。
  原以为会是长久的睡眠, 却老是被无情地打断。 凌彦安反覆被痛觉唤醒, 想必入睡前仅仅几颗止痛药, 并无法将痛楚全然压下。 他翻过身闭上双眼, 企图忽略掌心中的疼痛, 再次入睡。 无奈, 接下来的好些时间, 他依旧在痛楚与睡梦中挣扎度过。
  始终未归的小学弟实在令人心烦。 萧济嵐虽困倦, 但也因清楚小学弟在市内却不在自己身旁而放心不下, 终究彻夜无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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