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王见王(VI)堕落的天龙人
过了晚上十点,维恩踱着轻松的步伐坐进小圆桌,随意翻阅搁在桌上的精装书,里头书写了关于德雷斯罗萨的歷史风情、习俗传说。先不论这本书摆在这里是不是刻意,对于自己狠狠挫了家族可笑的威风,她是相当满意自己的表现。
可是挫完了威风,然后呢?她一样是被囚禁在无形牢笼里的鸟阿,虽然是受唐吉訶德的威胁利诱才来到这里,可也不能继续这样安然度日,必须尽快撬开他的嘴得知她要的资讯,才能早日离开这个不论民生或是气候都热情到让她感冒的国家。
「真是大意……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暗哑的嗓音驀然响起,高挑伟岸的阴影落在身上,维恩翻过书页的纤指微颤,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我不记得我有让你进来,这是我的房间。」
她啪地闔上书籍安了安心神,冷冷仰起脸与他互视,映进眼底的是那张笑意深不可测的脸孔。
「这是我的王宫。」
他跋扈的指着地板,一句话就把维恩堵得满肚子闷气。注意到她手里的书,多佛朗明哥玩世不恭的咧嘴而笑。
「你对我的国家很有兴趣阿,咈咈咈咈……是从图书馆拿来的吗?看样子已经对王宫瞭若指掌了呢。」
维恩唇角微挑优雅抱着臂膀,清秀眉眼泛起一抹嗤笑。
「你认为呢?跟盘古城比差太多了。」
「的确,是比那种臭气冲天的鬼地方好太多了。」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多佛朗明哥噙笑的唇畔利得好似一把锋芒冰冷的刀,杀气亦趋浓重。虽然他的反应没有得到维恩预期的效果,这也足够了,光是这样一句就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变化,看来他对世界政府的怨恨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上次在杰尔马宴会你说你也是天龙人,那晶片跟文件呢?」
多佛朗明哥双手插进裤袋,喉头滑出耐人寻味的咈笑。「那种垃圾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早就捨弃那种身份很久了。」
他的说辞让维恩蹙起眉头,按理说失去世界贵族头衔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视作背叛者逐出马力乔亚,以「人类」的身份过上平庸乏味的人生……应该是这样,至少纳菲鲁塔莉一家在八百年前就因为拒绝移居圣地,失去作为神的资格,可他完全不符合这类走向。
她决定再问得深入一点。
「你为什么离开圣地?」
「很简单,那些人拒绝接受我,只好用整个时代来抵偿自己所犯的罪过,咈咈咈咈……应该感到非常后悔吧,竟然让火势延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多佛朗明哥言语尽透出气吞山河的野心,维恩觉得自己大大误判了他的实力。前天龙人非但没有屈服命运,反而挟持载运天上金的船隻,藉此当上王下七武海做起黑市生意,一跃成为世界动乱的根源长达十年,政府却对他无能为力,只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难不成政府的把柄在你手上?」
「你说呢?咈咈咈咈……」
笑容始终未从多佛朗明哥脸上敛去,似乎还有愈加危险之势,架在高挺鼻樑的镜面在灯光映照下闪过星点光泽,竟多了几分不寒而慄。
他沉着自信的笑声为维恩心底埋下不安的种子,她极力保持冷淡回应他的目光,不需要多说她也明白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不畏恐惧,能让世界政府绕着他运行的怪物。这个戾气衝天、手握重权的金发男人不是一朝一夕能扳倒的对象,要想实现来此的目的,就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否则只消错踩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復。
维恩重整心绪,面对在地下社会打滚多年,善于捉摸人心的唐吉訶德,她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得尽快找回谈话的主导权才是。
她浅浅吸了口气,眸里边透出訕訕的光来。「所以呢?你来不是单纯想跟我炫耀吧,该不会是来帮你自己还有部下讨面子?」
「别跟我耍小把戏,我的耐性有限,希弗。」多佛朗明哥额头青筋毕露,明明是气得顶上冒烟,唇畔却拉起更张扬的弧度,致命且危险。
「当着我的面说要掌管地下交易港?咈咈咈咈……你凭哪一点资格跟我提?」
「你不是要我用Black Swan的身份协助你吗?那么地下交易港也算是我的范畴吧。」维恩好整以暇盯视男人几乎快发作的怒顏,「听好了唐吉訶德,你应该也知道消息散佈出去之后,那些躲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的势力会怎么做。还是你害怕了?想毁约?」
她略扬涂擦锈红的唇,眼里能见的全是奚落。先前他们在哈瓦岛共同立下协约,她同意维持黑市科技武器市场的流通,以Black Swan之名和JOKER宣布合作,作为关係人一同前往德雷斯罗萨;同样的,他必须全盘托出圣地与希弗斯坦、查理世族长达九百年的纠葛与真相。这项协约对唐吉訶德而言,他不但能得到千面人的资源,还能卸下凯多给他的压力——能够持续提供稳定的武器量与「那个」,实在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既然她看起来一点好处也没有,自然得为自己出头,否则她待在这里只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白白欺负。更重要的是,她是抱着一颗要把唐吉訶德弄得鸡飞狗跳的復仇心态来到这里的,他可是从中作梗自己的命运,更是她与密佛格、库山三人痛苦的源头阿。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安然无恙。
「别太得意忘形……」
他敛起笑容声音压得更低,满身倾泻暴戾之气朝她走近。维恩想站起来,赫然发现自己只能乖乖坐在椅上无法动弹,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不解与忐忑迅速侵占心头,她匆忙睁开附着于右瞳的瞬膜,只见房内不知何时佈满透明的丝线,大多数都悄然攀上了身体,将她牢牢固定在位子上。
「干什么,松开!」
维恩气急败坏的怒视眼前可恶至极的男人,试图挣脱该死的束缚,手脚却冒出被无数刀刃切过的剧痛,白白嫩嫩的皮肤立即被割了许多怵目惊心的口子,几乎疼得她白了脸色。
他的线不止坚硬更是锋利,而她的皮肤不耐切割与斩击,感受到的痛感也是常人数倍。这下糟了,居然给了对方这么有利的把柄。
「咈咈咈咈……力气倒是很大,没用的,愈挣扎只会缠得更紧,直到被切断为止。是手先呢?还是脚?」
利线不止造成她体肤之痛,更是将盛气凌人的自信给切得残缺不全,她就像是陷于蜘蛛网内的蝴蝶,自缚其中无处可逃。随着脚步趋近,多佛朗明哥居高临下欣赏气恼无助又慌乱的表情,这副模样大大滋养了他关押在牢笼的野兽,但显然还远远不够。
基于显着的身高差距,他大幅度弯低身掐捏她的下巴,那双通透的红瞳清楚映出恐慌,恐慌来源正是眼底的自己。多佛朗明哥笑意咧得更开,几乎快搆着了耳际,拇指指腹摩挲她吹弹可破的冰凉脸颊。
「希弗,有人说过你的眼睛会出卖你的心吗?」
她愣了愣神,緋眸驀地微弯,笑得绝美倾城。「……不如读读接下来我在想什么吧?」
未待多佛朗明哥应答,维恩周身发出紫红色的电流,电得男人小麦色的皮肤都窜起了光。他咬牙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抽回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迫使他退后两步,全身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彷彿还有馀电在身上肆虐。
多佛朗明哥薄唇垂倾,敛起长久凝于唇畔的笑意,脸色阴戾的趋动丝线,维恩身上多处遂有密密麻麻的血珠流淌而下,如若困于无形荆棘林间的羔羊。
鲜血使猎者狂喜,一如多佛朗明哥此时按耐不住的心,这才是最适合她的顏色,虽然顏色深了一些……无所谓,她的父亲可是永生不死的族类。
强忍血肉万刃剐磨,刀刀嵌骨的剧痛,维恩眼底蓄满挑衅,勉强绽开得意洋洋的笑靨。
「如何……喜欢被电击的感觉吗?不想死的话就别碰我。」
甫积累的酣畅顿时消散,多佛朗明哥脑额青筋涌现,散发怒火中烧的气焰将她綑束得更紧,更多深红血液沿着椅脚流到地上漫开盛放,如一朵鲜艷的蔷薇。房内顿时弥漫一股淡而诱人的铁锈味,锥心刺骨的剧痛侵蚀身体每一寸肌肤,意图粉碎她的意志,维恩在内心无数次的挣扎尖叫,最后依是不改倔强恶毒瞅着他,紧抿双唇就是不肯喊疼,死活不愿服输的风骨彻底激发他残酷的天性。
笑意重新攀附削薄的唇,拉扯出嗜血的弧度,在进一步下手之前,多佛朗明哥似是想到什么动作忽地一凝,大手一挥还给她不见天日的自由,头也不回朝房门走去。
他不能杀了她。
「希弗,你最好别再忤逆我。我们都是这个世界无法抹灭的恶,除了我这你无处可去,咈咈咈咈……」
上乘的鹤羽大衣掩于门后,痛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身上消退,维恩有些疲倦的低头看望转瞬癒合的伤处与地上四漫的怵目血跡,眼里掀起阴风怒号的杀机。事以至此她已不能回头了,流些血算不了什么,她不怕他,一点都不怕,今日所嚐到的侮辱,她会一点一滴要他加倍还回来,他珍视的她全都要视如粪土掀得天翻地覆,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外头的僕人们毕恭毕敬的开了门,极富默契的开始清洁环境,几名进了浴室替浴缸注满热水,一名女佣端来乾净的衣服,礼貌性不去探视维恩身上的血渍……不,与其说是礼貌,更像是戒慎恐惧,宛如维恩一个念想就能主宰她的生死,从苍白如纸的脸色,端着托盘微微发抖的手臂就能瞧出端倪。
没兴趣得知这群下人怎么转变如此之快,维恩扬手掀翻衣物将所有人赶了出去,褪下被血染得不堪入目的衣裳,轻轻抬足浸进雾气翻腾的热水浴,激起哗哗水声。她扬起脸蛋眼帘半敛,出神凝睇水面瀰漫的白烟,反正世界毁灭是看得见的未来,不如先让这个国家掀开悲惨的扉页吧?
两个堕落的天龙人携手合作?别闹了,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关係,注定成为摧残彼此的锋刃,如同两颗随着牵引旋绕,体积渐趋膨大不稳的星体,最后在互触那刻迸出壮丽哀绝的世纪大爆炸,双双殞落在宇宙的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