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眼见是哄不好了,桑榆只能放弃,她放下手中的小碗,站起身来,伸手扶着崔叙,“那你躺下睡一会儿。”
  崔叙还是固执地坐在榻上,赌气似的一动不动。
  桑榆的力气不大,崔叙又是一个成年男子,他要是不动,她如何都推不动他的。
  桑榆无奈了,同时脾气也上来了,她叉着腰低吼道:“崔叙之,你到底想干嘛?”
  汤也不喝,觉也不睡,这是准备和她对峙到天明吗?
  醉酒的人对情绪最是敏感,崔叙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的火药味儿,他转过头,静静地看了像茶壶叉腰抬头的桑榆一眼,半晌之后又对桑榆勾勾手。
  桑榆看着他这份小孩子气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大半,嘴里没好气道:“做甚?”脚下却诚实地走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崔叙一把抱住了桑榆,就像之前在长安的私宅凉亭那样,亲密又拘束。
  桑榆被他抱了个满怀,哭笑不得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人家喝醉是发酒疯,他却跟变小了好几岁一样,顽皮又淘气。
  崔叙双手环在桑榆的细腰上,脸搁在她的肩膀处,眼睛半眯,鼻尖嗅了嗅,似乎在确定眼前抱着的这个人的味道。
  他的身材欣长,桑榆长的又娇小玲珑,即使崔叙半坐着,他也要微微低头才能与桑榆平视。
  就在桑榆不知道崔叙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崔叙突然在她的耳畔低语,“阿榆,我会保护你和阿娘的。”
  桑榆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崔叙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等这次事了,我就带你去江南为你义父义母报仇,然后就带你回长安见圣人,请他为我们赐婚,我要娶你为妻。”
  桑榆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心也变的滚烫,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崔叙的,可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以后,确切的说是她不敢想以后。
  在这个封建礼法盛行的时代,谁也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未来,纵然现在的崔叙心中有自己,可是以后呢,万一呢?
  崔叙的家世太好了,好到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尽管升平长公主说过她不会在意家世,那么崔家呢,崔家是否也会接受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娘子,这个小娘子做的还是仵作的贱役?
  她遥想的未来是充满反对声的,亦或是清冷孤寂的,桑榆没想到崔叙会这么说,讷讷问道:“你…… ”已经在为我们的未来做准备了吗?
  崔叙似乎没有听到桑榆的话,嘴里还在念叨,“阿榆,我要为了阿娘争一口气的……你再等等我。”
  桑榆恍然大悟,思绪万千,离开长安的种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眼前浮现,她总算知道崔叙这次“代天巡视”只怕不完全是为了戴罪立功,应该也是为了升平长公主能摆脱困境。
  升平长公主的金吾卫鱼符,本不该在她手中的,这是关系到皇室权利和整个长安的安危,他私自调动了金吾卫也就等于是在挑战皇家权威,虽然圣人不会想太多,可是皇室的其他人呢?
  当年的升平长公主以一己之力扭转朝堂,如果不是她自愿卸甲,只怕当时以她的权利,都可以自立朝堂,做那千古的女帝了。
  虽然她最后被逼退居后宅,但是难保不会再临朝堂,她到现在不愿意放开手中的金吾卫,难道不是这等野心的证明吗?
  皇室不愿,世家不肯,升平长公主现在无功无绩,拿着那块鱼符于情于理都不合。
  可是这枚鱼符也是升平长公主的保命符,一个手中有权势的公主,和一个只剩虚名的公主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说安和公主,纵然她为国牺牲,远嫁二十多年,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要机关算尽,才能勉强保住自己唯一的女儿吗?
  其实这枚鱼符无关紧要,但是它代表的是升平长公主的余威,是无人敢动她的尊严。
  崔叙不愿意自己的阿娘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挣功名,争权势,他要让所有人在动升平长公主之前要惦量一下他的存在。
  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拿捏在手中的才是最重要的,崔叙从出生就注定他不能不争。
  崔叙要想平息朝中的不怠之声,只能铤而走险,打着代天巡视的名头来争功,从而立足于朝堂之上。
  所有的反对声都会消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要崔叙自己有本事,崔家、皇室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桑榆心中微苦,崔叙总是这样,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却深谋远虑,他为了升平长公主,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求娶自己,费尽心思。
  而她,还在为自己的那点不自信而战战兢兢。
  她微微推开崔叙,与他四目相对,鼻尖传来了微微酸辛的酒糟味,桑榆却不觉得难闻,“崔叙,我会陪着你。”
  无论他想功成名就,还是想隐居山林,她都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桑榆在这一刻才知道,崔叙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
  山高水阔,荣辱与共,这是她对崔叙深情的承诺。
  第三百零一章:心思
  崔叙似乎听懂了桑榆的意思,他笑了起来,春风得意,然后继续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了一会儿。
  到最后桑榆都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麻了,耳畔传来崔叙浅浅的呼吸声,她微微动弹了一下,“崔叙,崔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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