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既是除夕夜,又是晚饭的时候,街上几乎没人,家家户户都在这佳节团圆,少有人出来逛,本应该显得有些冷清的,却因为天空中时不时炸响的烟花和街上火红的灯笼,又衬得热闹起来。
尽管是江南,又即将立春,此刻也是冷的,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在沈明月的面前散开。
“你把大氅给了我,你不冷吗?”沈明月问道。
花满楼摇摇头,微笑道:“无碍。”
这条街花满楼不晓得走过多少回,因而熟悉得很,莫说是五感丢了一感,便是再合上他的耳朵,也能走得平平稳稳,半点看不出来是个瞎子。沈明月走在他的身边,侧目看他。
感受到沈明月投来的目光,花满楼问道:“怎么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明月笑道:“现在小楼里也有花开着吗?”
大氅是花满楼来时穿着的,用饭时便放到了一旁,因为晚饭时沈明月饮了些珍藏的老窖,此刻披到身上,只觉得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随着呼吸吐纳,配合着大氅上的花香清清浅浅地散开,有一种别样的舒服。明明花满楼席间也饮了些酒,可他身上的酒味却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只余下沁人心脾的花香自他身上发散。好像不论什么时候,花满楼的身上总是如他的名字一般带着花香的。
“有的,”沈明月思路跳脱,花满楼却在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他是爱花之人,说起这些自是侃侃而谈,“你闻到的应该是我那株白山茶的香味。”
“现在也有山茶花吗?山茶花不是春天才开吗?”沈明月有些好奇,她也在院子中养了些花草,只不过以前一直以为那些都是拿来观赏的花,虽然记忆里莫名便知道该如何照料它们,却从未多想过,最近记忆有些回笼的迹象,她才意识到那些她曾经以为的普通花草,竟然大多都可以入药或者制毒。
花满楼笑道:“山茶花的花期是冬初到夏初,盛花期是春天,最近小楼里也烧上了地龙,那株山茶是离小楼最近的一株,许是因为暖和,十几天前它就出了花苞,这几日刚好盛开。不同的花都有属于自己盛开的日子,暖和了提前也说不定。”
听着他的解释,沈明月又嗅了嗅,说道:“还有另一种花的味道。”
“或许是昙花,昨日我守着昙花守了一夜,虽然看不到,但是香味清冽独特,我倒是闻了许久,” 花满楼笑容更盛,称赞她的嗅觉灵敏,继续说,“不过那大氅上的味道,应该是从我身上染上的,毕竟昨日大氅可没有挂在花的旁边。”
沈明月莞尔:“我还没有见过昙花,早知道昨晚说什么也该去小楼拜访。”
“都说昙花一现,我也只是估摸着它最近要开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若不是昨晚闻到香味醒来,估计我便要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错过它的开放了。”花满楼微笑。
“好啊,你在我面前炫耀你的运气好是吧!”沈明月笑着,作势要去打他。
花满楼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说,有些时候不用特意去寻求,或许时机到了,自然便会遇上。”
街上的灯笼散发出莹莹红光,照得花满楼的脸更显温暖。天上明月高悬,柔和地洒着光芒,沈明月注视着它,又想起来:“说起来,你可还记得我那株从未开花的植株?”
沈明月说的那植株,是她一直很宝贝的那盆。每次晴天便会拿到明月楼雅间最好的位置供它晒太阳,雨天便抱到屋里生怕它受不住打击,热了要在周围供些冰块降温,冷了要在旁边放些热水保暖,像照顾小孩子一般,麻烦得很。尽管它娇贵得很,尽管它从来只长叶子,连叶子也很久才长一片,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假花,沈明月也从来小心待它。她这般郑重,再加上沈明月也曾把他拽到那盆花的跟前,问他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可花满楼想破脑袋,回去也翻遍了书籍,却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自然令他印象深刻,于是他点点头:“记得。”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沈明月便继续道:“那日萧乘风跟我说,这花虽然娇贵,却万不是我这种娇贵法,这花除了平日里要小心对待,还要在满月之日,月华凝练之时,放到空地上让它吸收月光,只有攒够了足够的月光,才能开花。我照他说的试了试,发现最近这花确实长了一个非常小的花苞,他说的果然有用。”
“那他有说这花叫什么吗?”
“没有,”沈明月摇摇头,“他只说这花要一年才长一个叶子,等长够了十个叶子,吸够了足够的月光,便会开花。这么说来,这盆花竟然已经十岁了。”
在沈明月的记忆里,这花是师父沈剑留给她的,只说让她好好照料,日后或许能救她一命,只是她却不知道这花要怎么救命,若不是按萧乘风说的做了后真的长出了花苞,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沈剑留给沈明月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她一定会好好宝贝的。萧乘风说便是结了花苞,开了花,只要不人为地采摘,自然掉落,这花便能活很久很久呢。
那一定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她。沈明月心想。
花满楼感叹道:“果然天下之大,未知的东西也有很多,总有些让人震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