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他妹妹记得自己似乎是怕狗的。
  德牧与他僵持一会，喉咙里的滚动的低吼逐渐变成带着疑惑的嘤嘤，它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在它后面又跑出来几只不同品种的成年犬，看毛发正是青壮年，也是汪汪几声后，莫名停了嘴。
  只有一只最小的边牧呜汪呜汪地滚出来，像最开始那只小猫一样，撞到了郁桥的脚边。
  他瞧着晕乎乎的边牧，把它拎在手里，小边牧抽抽鼻子，眼睛转成蚊香圈，陷入和大狗一样的迷惑当中去。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老德牧动动嘴皮，一脑袋撞了过来，撞到了柔软手掌当中。
  那个人类似乎是下意识拍了两下，又摸了摸老德牧的鼻尖：“让我进去看看好吗？”
  它让开了。
  郁桥踏进了房间。
  老德牧在外面怔怔发呆，其他几只犬疑惑又莫名躁动地靠过来，老德牧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没理它们，转身在房门口趴了下来，尾巴搭在门沿上一甩一甩，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被抢了位置的大狗看着老大哥，委屈地摇摇尾巴，趴在一边，好奇地望着里面。
  房间里有猫生存的痕迹，但它们似乎都出去了，郁桥看到几套简单的家具，上面都是猫的抓痕，他俯下身摸了摸，其中一道格外深，就算后面有好多道新的，也没有覆盖住它。
  也可能是，后来的猫，特意没有覆盖住它。
  郁桥一件件看过去，都能看到那只力气奇大的猫生活过的痕迹，似乎没有一处家具不被它造访过，这只霸道的小猫给这件被遗弃的房子打上自己的标记，仿佛在告诉其他人——我有房子，我们才不是流浪猫！
  三花再一次跳了下来，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郁桥踏上没有扶手的栏杆，楼层很高，他靠着墙边走，心跳有点快，也许是恐高，也许是亲乡情怯。
  小边牧在下面就被他放下来了，此时闭着嘴偷偷跟在他脚边，那只猫倒是因为体力不够，在入门处就掉下来了。
  二楼的房间的房门都被拆到地上，成为上好的猫抓板，郁桥跨了过去，小边牧避开了，没有踩上去。
  房间里有一些散落的衣服，上面沾满了猫毛，也有一些被咬破的玩偶，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一个角落，看起来特别适合放一只猫进去睡午觉。
  三花停在沙发前。
  “喵。”一声苍老的猫叫在破烂的沙发后响起。
  托黑猫投喂的福，他现在已经能完全听懂了。
  它在说：你来啦。
  欢欣、期待，还有怀念。
  仿佛笃定他一定会来，仿佛认定来的一定是他。
  边牧抖了一下，把自己缩成团，看那个好看的人类慢慢走了过去，蹲在沙发前。
  一只毛发暗淡无光，已经步入老年的三花猫，盘在沙发上，尾巴悠哉地一扫一扫，那座破旧的沙发好像承载了它整个岁月。
  它现在把尾巴搭在了郁桥指尖，像鼓励一般，又喵了一声。
  “我好像，记得你。”
  郁桥屏住呼吸，不想让眼眶的热意被看出来。
  老三花没想到他第一句竟是这个，它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开口。
  【乔，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抱歉，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可是你记得我，却忘记了自己，这怎么能不让我难过，乔，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就算你再也不回来。】
  郁桥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迷茫：“没关系的，我觉得能记得你们我很开心。”
  【……弟弟，别这样，猫猫不希望你难过。】老三花爪子搭上郁桥的手腕，让他不要沮丧。
  它叫我弟弟？郁桥抬头望它，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我们以前是亲人对吗？”
  【是呀，我们是亲人。】老三花缓慢眨眼，用猫咪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好感，郁桥果然接收到了，他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摸了一下老三花的猫胡子。
  【我想，上天让我去猫猫星之前见到你，想必是让我再给你讲最后一次故事的，我忘了你不记得猫猫星了，这是你当初跟我们讲的故事……你走后，我们讲给了每一只新的小猫听。】
  郁桥盘坐下来，捏了捏老三花的前爪，这才发现，刚才被藏在腹部下的前爪，竟然失去了半截脚掌，他拢着明显是旧伤的爪子，有些无措。
  老三花撑起身体，从沙发上落到他怀里。
  【让我再讲一次，你把我带回家的故事吧。】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如果可以，老三花愿意用一辈子时间来讲完，但它已经老了，而它的乔，已经有了新生。
  它眷恋地望着郁桥稚嫩的脸，仿佛能看到当初那只小猫扑棱着小短腿把它拖走的时候，第一次，和在那之后无数次。
  它一开始是家猫，可惜野性未消，不到一岁就被转手送人了，新主人是个女孩子，特别温柔又有耐心，吃软不吃硬的老三花住得其实挺舒服的，甚至愿意收敛一下自己的坏脾气，但她有个男友，老三花不喜欢他，正巧，那个男人也不喜欢老三花。
  ——甚至是憎恶它。
  老三花当时还年轻，不懂人类的厌恶会给小猫带来怎么样的灾难，此前它经历过最大的苦难就是被前主人抽大逼兜说不准拆家，新主人也从来没有打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