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肃之?”
  “啊?将军。”刘敬回过神来,神色仍旧有几分怔忡。
  “我见你一言不发,可是有何处不妥?”
  “将军,你熏香了不曾?”刘敬一本正经道,神色颇为严肃。
  这回换闻燕雪怔忡了,他没那些个风雅的喜好。只是经过刘敬这么一提醒,他稍加思索,他从腰间拿出了一只缠枝绣花的蓝锦香囊。
  “你说的可是这个?”上面的味道几乎淡不可闻,但还是被刘敬察觉到了。他的父亲曾是随军的郎中,精通药理,刘敬自幼受他熏陶,也颇懂一些岐黄。
  刘敬接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长眉微攒,“这味道熟悉得很,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将军,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不像是中原有的东西。”
  听他此语,闻燕雪面上略带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他随口搪塞道:“偶然得来的一个小物件罢了。”
  刘敬见他神色不自然,心知这恐怕牵扯到他的一些私事,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趁着夜色,与闻燕雪告别后便匆匆离去了。
  夜半三更,屋内一片漆黑,呼吸可闻。闻燕雪脱了外袍,置在一旁的架子上。床上那个无知无畏的人正酣睡着,闻燕雪掀开被子一角,从善如流地躺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支起大半个身子,将手搭在李晟额间。果不其然,掌心下一片滚烫。
  【作者有话说】
  他为什么叫三关呢,嗯,会解释的。
  第7章 旧梦
  闻燕雪几乎是瞬间了然,李晟前些日子被他扔到寒池里泡了大半天,今日又幕天席地地在树下胡闹了一番。再加上他连日提心吊胆,甫一松懈下来便撑不住了。这风寒来势汹汹,李晟难受得紧,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行走在冰天雪地里,魑魅魍魉全都扑了上来,敲他的骨,吸他的髓。眉心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沉甸甸的痛压得他睁不开眼,猛然迸发出的病火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模模糊糊间,好像有人在他耳畔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又难受得厉害,眼睛稍微眯开一道缝。他就像一根落入泥淖的朽木,无法自拔,在森冷乌黑中隐隐窥到从罅隙中露出的一丝光。难道他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说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稀里糊涂地哼哼了两声,就算是应了。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消失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他唇间,他却牙关死紧,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下一刻,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置身冰火两重天的他,霎时间坠入一捧轻月流云之中。恍惚间让他以为,那道高不可攀的素月清辉曾也照在过他身上。
  他在敝旧的尘下,看到眼前骤然亮起。
  “齐明,那人等你许久了,你不出去找他吗?”
  李晟有些茫然,他垂着头,看到一双手在摆弄着自己手臂上的鹿皮束带。
  侧殿的一角是一盆病恹恹的绣球花,记不起是哪个宫女养在这里的,本想着给这里添一些活气。却不成想整日都无精打采的,趁着殿内的一丝热乎气吊着命,花茎上淡青色的四分五裂的脉络就像一道道皱纹。
  他把头抬起来,看到一张极其美丽的面庞,用世上任何词语来形容都不足以道出她的美貌,一双深邃温柔的湖绿色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齐明,怎么不说话?”
  李晟看看她,又顺着开了一角的木窗看向外面,同样是寂静无人的破败的庭院中,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正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脚下,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母妃!”李晟咋咋呼呼地叫出声,在寂静冷清的殿中骤然清晰,如同梦醒一般,“来不及了,我要走了。”
  “去吧,别让人等你太久。”
  李晟得了令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听到动静,树下的少年抬起头来,一张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燕雪兄,你来多久了?”
  闻言,那少年皱了皱眉,语气生硬道:“别这么叫我。”
  冷不防热脸贴了冷屁股,李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叫你燕雪兄,那要叫你什么?少将军?闻兄?闻公子?”
  “明日你一个人走吧,那些糟心事你一个人去应付。”闻燕雪转身便走,冷酷无情地说道。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无情。”李晟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好幽怨地控诉道。
  “谁跟你是朋友?此事过后,你我便一码归一码,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久不闻身后人出声,闻燕雪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李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燕雪兄?”见闻燕雪仍是愣愣的,有些出神地盯着前方,眼中似乎还带着微微的惊讶。他顺着闻燕雪看的方向回首,却在回身的一瞬间,漫天景象如潮水退去般。周身白茫茫的只有些陈旧的青砖在脚下铺就,裂着碎纹。
  破碎地蜿蜒着,一眼望不到头。梦里已然只剩了他一人,李晟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刚刚竟然是梦到了少年时候的旧事。
  他微微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腿骨更是隐隐作痛。眼前骤然亮起的天光刺激得他落下泪来,他正要闭上眼时,一只宽大的手掌却覆了上来。
  “先别急着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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