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黑泽阵往走廊另一侧走:“我睡书房。”
  赤井秀一觉得书房大概不会睡得太舒服。
  他确定楼下的两个人已经关了门,在黑泽阵准备去开书房门的时候问:“一起睡?”
  黑泽阵就看着他。
  赤井秀一无辜地把脚边的小黑猫轻轻踢开。
  黑泽阵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冷笑:“我在你身边你敢睡吗?”
  大厅的吊灯已经被关闭,只有清冷的月光照进来,琉璃与宝石将月光散射到少年的银发上。
  头发又长长了点,再过段时间就要垂到地上——到时候它的主人就会趁人没注意咔嚓咔嚓剪掉一点,反正这么长没人能看出来,大概吧。
  黑泽阵轻轻哼了一声,对那边沉默的人说:“赤井秀一,你搞清楚,是你一直在提防我,不是我在提防你。”
  他是睡得很好,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赤井秀一睡不着,反正总有人要睡不着的,黑泽阵没打算真把人当枕头,雪莉都带药来了,他回书房睡也没什么。
  维兰德在书房的里侧放了一张床,对黑泽阵来说,这里的意义远大于舒适度本身。
  赤井秀一也知道这点。
  他倚着门,就在黑泽阵面前点了根烟,声音很低地笑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得给我点时间,琴酒。”
  距离他跟琴酒从仇人变成友方只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让他对这个人放心?赤井秀一自忖做不到,不用说他和琴酒,换成任何一个经受过训练的卧底都做不到。
  正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对相似的存在——或者干脆说是同类极为了解,如果换一个人来,或许对方花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取得琴酒的信任,“赤井秀一”只是个例外,和意外。
  即使对琴酒来说他很特别,但对赤井秀一来说,他确实才「刚刚开始」认识黑泽阵。
  “时间?”黑泽阵的眉毛明显地压了下去,“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莱伊。”
  他已经很少这么叫他了。
  看得出来黑泽阵的心情相当不好,不好到他又说了一句“把你无处安放的同情心施舍给别人吧”的程度。
  赤井秀一发觉他又不小心踩到了黑泽阵的尾巴。这是他的错,但也不完全是——他们原本是敌人,而琴酒对他的反应太敏感、太在意了,比起赤井秀一自己,琴酒才是那个更不相信他能改变想法的人,所以莱伊先生稍微流露出一点好意就会触及那个人的自尊心,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敌意。
  可如果反过来,琴酒不管做什么都显得理所当然,完全不在意赤井秀一的反应,虽然赤井秀一确实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过激反应。都是成年人了,大不了打一架……很显然,对琴酒来说他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过了可以接受的阈值,这才是赤井秀一有点困扰的地方。
  他想象不出自己能把一个人看重到这种程度,正如同两年前的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琴酒是卧底。琴酒什么都不说,唯独这点让人恼火,但那是赤井秀一二十五岁之前会有的反应,现在他只是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自己」满意。
  是的,琴酒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哪怕拿他当枕头也只是某种交换,或者理直气壮地索要补偿,但赤井秀一觉得他得对得起自己,那个七岁时候的自己。
  赤井秀一抽完了那根烟,对依旧在等待的银发少年说:“如果真的同情你,我就允许你再咬我一口了。”
  「同情」和「怜悯」大概是琴酒最厌恶的两个词,赤井秀一不觉得有人有资格同情琴酒,不过,如果他没有把黑泽阵摆在跟以往一样的位置,而是哄孩子一样让他再咬一口的话,他们就得彻底结仇了。
  赤井秀一听到有人在磨牙的声音。
  但他得继续说下去:“所以给我一点时间,琴酒,我还没想好打赢之后怎么养你。”
  他甚至抱怨了一句太难养了。
  全组织都知道琴酒很难养,就算是那位先生也被折腾得没脾气,赤井秀一以前都是看组织的笑话,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面对这个问题。
  黑泽阵的耐心终于被磨到精光,他走回到赤井秀一面前,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地挤出来:
  “赤、井、秀、一。”
  重申,他不想在维兰德的地方打起来。但维兰德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没关系。
  “但我也想过输了会怎么样,”赤井秀一忽然笑了一下,如果放在以前,他确实想都不会想这种东西,但现在他故意在黑泽阵耳边说话,“我可不觉得到时候我会听你的,所以,你想好怎么驯服我了吗?”
  他刻意用了这样的字眼,让某个在这方面太过敏感的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大概会打起来?赤井秀一想,打一架大概能让他们的关系变好点,这已经算是经验之谈。完全不像人类的相处方式,很难说他们到底是谁改变了谁。
  但黑泽阵的反应跟赤井秀一想的不一样,银发少年收起敌意,皱眉看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会想输的可能,我很意外。”
  他还以为赤井秀一要跟他针锋相对互不退让到最后,直到决出胜负的那天,到时候只能把对方彻底折断、摧毁,变成自己的附属物,没有维持现状的可能。
  赤井秀一觉得琴酒对他也有很大的误解。
  他把背包扔在地上,说:“我也不是一直在赢。抓你的那次我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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