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霁摸到脑后,取下一只金簪藏于袖中。
  秦霁在这厢房中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人声。
  正是陆迢在说话,可听脚步,又不止他一人。
  秦霁所坐的地方侧对着房门,那门被推开时,她偏头转向门口。
  看清站在那儿的人是陆迢后,秦霁忙站起身,娇声唤他,“大人。”
  短短两个字经她的嗓子一转,就变了味道。
  尾音被拖得绵长,像做糖人时最后一笔时拉出来的糖丝,轻轻一抿便能化开,甜得人的心肠都跟着软成绵绵一团。
  陆迢站在原处,眸光平静地望向她。
  “陆大人当真是好福气。”他身侧的陈寻走了出来,一双三角眼越过陆迢,对着秦霁上下打量,刚刚这一声光是听着便能将男人半边身子都酥了去,若是在床榻之上……
  陈寻想着,唇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秦霁心中作呕,头垂低,朝着门口微微欠身。
  见这美人似是含羞带怯,陈寻脸上的笑容更甚,欲往里进,“怪道你那日不肯收我的心意,原是有了此等佳——”
  “陈大人”陆迢唇角含笑,语气已是冷淡下来,他手往前抬了抬,“你订的厢房似乎不在此处。”
  他说完自己就走了。
  陈寻立刻回过神,暗骂自己犯蠢,这人才刚得手自己动什么歪心思?转而提步跟上去。讨好道:“是是是,我近来眼神不好……”
  秦霁一直垂着头,听到隔间的关门声后,才松了口气,手心又是一层薄汗。
  她要了水将手洗过一遍。
  隔间这两人说的什么,秦霁一个字也没听到,她推开了厢房后的窗,窗下是一条宽河。
  来时日头才只是西斜,不知多久过去,如今又近黄昏。
  天边落日熔金,晚霞流进了这一河的水中,河面上还游着好些船只,船家的摇浆一拍,好似在做染料,要拌匀这残阳与清水。
  往远看,是群山,离得亦不算远,最近的那座山,山中高低错落的寺庙楼宇似乎都能数清。
  秦霁看得认真,连房中进了人也没发现。
  也不怪秦霁,陆迢走时没关门,她自不会去将门关上。
  第024章
  陆迢静静站在她身后。
  秦霁今日穿的是轻薄的春裳,杏粉软烟罗上杉配着一袭湖蓝暗花缎面石榴裙。
  窗牖处的余辉落在她裙摆,镂银暗花时隐时现,腰间束着月白波纹丝绦,便是这样琼枝般直直立着,也能见出身姿婀娜。
  陆迢清咳一声,将秦霁吓得不轻。
  她回过头,辨清是陆迢后,唇角微微提起,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自他身侧往房门处转过一圈。
  确认只有他一人,秦霁脸上的笑意便深了些。
  走到陆迢面前,两只小胳膊揽上他挺直的颈项,纤纤手指按在他颈间,稍稍用力,踮起脚,将自己拔高。
  秦霁脸颊贴在他的颈侧,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轻声唤他,“大人。”
  像一只求主人抚摸触碰的猫儿。
  然陆迢一动不动,秦霁尴尬地咬住下唇。
  心中开始鄙夷起自己。
  她几时做过这种事?好不容易豁出去了,眼下这副场景却像是她在强迫良家子弟。
  脸颊又蹭了蹭,这人仍像座泥塑,没有回应。
  秦霁讪讪松开环在他颈间的手,正要落回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上了后腰。
  秦霁一时不妨又揽住他,小臂压上陆迢的后颈。
  在相接之处,二人同时感受到一种突兀的,坚硬的,硌人的,细棍形状的触感。
  两道目光猝然对在一起,黑眸深沉,杏眼慌乱。
  秦霁推推他,觉得腰被箍得更紧,动也动不了。
  “这次又是给我的礼?”陆迢一只手箍着秦霁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臂移到两人之间,面色有些阴沉。
  秦霁心里咯登一声,迎着这人不善的目光摇头。
  “是大人昨夜派人送给我的簪子。”
  陆迢松开她,口中不屑,“你就这点把戏?”
  上次一把匕首还没碰到先晃出个影子,这次拿都没拿出来就叫他发现了。
  秦霁知道他在讽刺什么,唇角抿了抿,继续摇头。
  她撩起藕粉宽袖,细白的藕臂已经被簪子压出来一道红印,瞧着很是触目。
  “奴第一次收到这样多这样贵重的礼物,可是戴多了也不好看,又不想辜负大人心意,于是单独拿了一只簪子,想见到您的时候央您亲手给奴戴上。”
  秦霁取出簪子放进陆迢手中,说完后仰脸看他,目光盈盈,眼中似盛着一泓清泉,闪着细碎的光亮。
  陆迢神情松动些许,目光自她的脸往上移。
  一头绸缎似的乌发盘成他说不出名字的发髻,如云似雾,其间缀着银丝珍珠步摇,缠枝钗花白玉簪。
  仍旧是她秦霁。
  他恍然忆起,在京城见秦霁的那几次,她的发上从没什么装饰,只简简单单一只发钗而已。
  “大人帮我,好不好?”秦霁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陆迢回神,拿着那只发簪在她发间比了比,迟疑一瞬后重新放回秦霁手中。
  他沉声道:“自己簪。”
  他不想陪她玩什么小把戏。
  秦霁怔然一瞬,牵起陆迢的一角衣袖,“大人是不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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