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姚雁飞冷着一张脸站在玄关,将包包挂在墙边挂钩,再换上鞋子,“啪!”地一声打开灯,没好气地说了句:“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走进客厅看到蒋文俊没有换鞋,她的脸拉得更长:“怎么不换鞋?跟你说过多少次,把地板踩脏了知道吗?!”
  蒋文俊抬起头,眼睛直钩钩地盯着姚雁飞。
  结婚十几年了,姚雁飞一直是这样。家里大大小小什么事都要她说了算,一点不合意就垮着脸训斥。
  四十多岁的姚雁飞已经不再年轻,身形愈发瘦削,原本还有点可爱的圆脸变成一张四方脸,配合着小眼睛、大鼻子、向下耷拉的嘴角,显得有些刻薄。
  姚雁飞被蒋文俊的目光盯得有些毛毛的,拿起拖鞋就砸了过去:“换鞋!”
  蒋文俊知道,如果他没有按照姚雁飞的要求换上拖鞋,她将会长时间炮轰,从卫生习惯讲到行为准则,甚至还会上升到道德标准,训话永不疲倦。
  耐着性子换了拖鞋,蒋文俊起身将皮鞋放在玄关。
  姚雁飞满意地坐在沙发,看着蒋文俊的背影吩咐道:“我饿了,赶紧做饭吧。”
  明明家里可以请保姆,但姚雁飞不愿意,非要蒋文俊下厨做饭。如果蒋文俊工作忙没办法按时回家,她就回娘家吃。总之,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蒋文俊早已与妻子分房睡,一年到头温存不了几回,因为内疚而事事忍让。再加上女儿乖巧懂事,蒋文俊不想闹得家里氛围不好,所以哪怕忙碌了一天累得不想动弹,只要妻子一回来他就会主动下厨。
  可是,今天他不想动。
  蒋文俊坐回沙发,侧身看着姚雁飞。
  姚雁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感觉丈夫有些脱离自己的控制,眉毛一皱,双腿翘在茶几上,冷哼一声,直呼其名:“蒋文俊!”
  蒋文俊没有说话,依然盯着姚雁飞。
  姚雁飞吼了一句,却没有引来丈夫的反应,这让她很不适应,眼睛一瞪,提高音量骂了起来:“怎么,以为自己当了大官不得了?要不是有我爸的支持,你以为你能在省委步步高升?我告诉你,哪怕你当了秘书长、省长,也是我姚雁飞的丈夫,让你做个饭那是看得起你!”
  同样的话听过无数遍,蒋文俊由最开始的自尊心受挫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早就疲惫不堪。
  看着眼前发起脾气来滔滔不绝的妻子,蒋文俊眼含讥诮:“姚雁飞,你累不累?”
  姚雁飞根本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下意识地否认:“累什么累?我不累!我工作清闲、不用做家务,我舒服得很。”
  蒋文俊淡淡道:“可是,我累了。”
  姚雁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将双脚收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文俊:“你什么意思?”
  蒋文俊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为什么一定是我?”
  姚雁飞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文俊提高了音量:“当年大学校园里有很多优秀男生,我们中文系能写会说的人也不少,为什么你要找我?为什么一定是我!换个男人不行吗?”
  姚雁飞愣住,陡然爆发,一巴掌拍了过去,重重击打在蒋文俊的头顶,打得他头一偏,身体一歪。
  “你后悔了?你后悔了?你敢后悔?没良心!要不是我看上你,就凭你那个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工人家庭,能留在省委工作?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你这个陈世美,是不是看上别的女人了?我告诉你,蒋文俊,谁也别想抢走我的东西!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贱女人勾搭上你,我抽她的皮、扒她的筋,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蒋文俊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愤怒:“像徐淑美一样吗?”
  仿佛一只正在呱呱叫的鸭子被人掐住脖子,姚雁飞的咆哮戛然而止,瞳孔陡然一缩,整张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墙上挂钟秒针在有节奏地响着。
  “嗒、嗒、嗒!”
  姚雁飞的反应让蒋文俊心更凉了,霍地站起,与她面对面而立。
  蒋文俊不算很高,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站在姚雁飞面前视线几乎平齐。
  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徐淑美在哪里?”
  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姚雁飞转开视线,不敢与蒋文俊对视:“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蒋文俊容不得她躲闪,伸出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一字一句地追问:“徐淑美在哪里?”
  姚雁飞依然嘴硬:“我哪知道她在哪里。”
  蒋文俊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1980年3月11日,你开车去新樟镇做什么?荟市公安局旧案重启,已经追查到你这里来了!”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姚雁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脚一软跌坐回沙发。
  蒋文俊看着心虚的姚雁飞,努力控制情绪:“你现在告诉我,或许还能为你想想办法。可如果你不肯说实话,那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姚雁飞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一线生机,仿佛溺水人抓住一根浮木,她一把揪住蒋文俊的衣角,仰头道:“文俊,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旧案重启?为什么公安局的人要查?徐淑美出事了吗?”
  蒋文俊看她茫然恐惧的表情不似做假,皱眉问道:“雁飞,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有事,难道我不帮你?你先告诉我,你把徐淑美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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