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样一来,正好给殷无秽大开了方便之门。
  他与东厂有联系现下几乎人尽皆知,虽然五公主和大皇子并不知道他二人私交到了何种地步,但两人走在一起也不会再教人怀疑,需要避嫌。
  殷无秽重又愉悦起来,趁着夜色的掩护和容诀愈靠愈近,手几乎挨着他的,不小心碰到几次之后,容诀刚要拉开距离,就被殷无秽牵住了,他侧首愕然看向少年。
  后者理所当然地握住他手,晃了一下。
  容诀无奈摇头,到底没有拒绝他。
  两人沿途一路不疾不徐地行走,因为宫闱政变,皇宫兵荒马乱一片狼藉,所经之处更是横陈着一具具染血可怖的尸体,容诀和殷无秽之间却自成一种气氛,不受外界干扰。
  容诀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殷无秽也很快接受。相比于残酷血腥的政变,他更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容诀这个人。
  气氛和缓,殷无秽终于有时间问出自己一直困惑的问题,“政变一事,阿诀为何不告诉我,还要将我支开?”
  名为疑问,实则委屈控诉。容诀听出来了,向他解释:“政变发生的突然,咱家也不曾料到,被熹王摆了一道。”
  这个回答没有成功说服殷无秽。
  少年早已做好了迎接政变的准备,甚至提前联络五皇兄部署接应,必要时刻,他会打开午门放两郊大营的京军进宫和大皇子决一死战。
  可是,他的每一步计划都是建立在了解宫中形势的基础之上的,容诀把他一摘出局,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管怎么做都会慢半拍,不能及时帮助配合容诀行动。
  造成这个后果的,是容诀自己。
  他一手主导。
  殷无秽想不明白容诀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之前就说好的,如果这是容诀想要的,他会倾尽全力为他去做,容诀却在关键时刻将他抽离出局。
  殷无秽不接受这个答案。
  未知的不确定性教人害怕。但对方是容诀,殷无秽便是死,也要死个清楚明白。
  于是他问:“你是不相信吗?不相信我能够不顾一切帮助你,不相信我会接受你安排的这一切?阿诀,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又在顾虑什么,告诉我,可以吗?”
  少年目光殷切又深邃地看着他,容诀转头和他对视上,心脏蓦地一跳。
  咚——
  往日的一切浮光掠影般展现眼前,从皇帝提携他开始,再到他进入看似花团锦簇的朝堂,实则一步步走向深不见底的渊崖,最终再无回头路。
  咚——
  从他第一次遇见殷无秽开始,少年的眼睛乌润而纯真,从小便黏他亲他,或许日子相比其他皇子清苦了些,但也还算单纯自由。
  政变,这是个充斥着血腥和残酷的词汇,听起来就令人胆寒。
  殷无秽本可以不必涉足,他不仅将单纯的少年拉了进来,还要一举将他推上那个沉重复杂的巅峰龙椅,其间难度可想而知。
  哪怕是容诀,也不能确定从来对他推心置腹的殷无秽到时会怎样看待他,能否接受这一切。
  这和少年循序渐进、一步步稳扎稳打经营起来的势力不同。这是一朝行差踏错,就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险事。
  容诀还没有十拿九稳到敢把殷无秽轻易放进来,万一,他是说万一,政变失败了,至少他还能保住殷无秽,不教少年无法生还。
  至于他,他的结局早已注定,唯一的转机落在殷无秽身上。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被皇帝害了,又为一己之私将殷无秽拖进局,不管怎么解释都洗不清了,容诀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事关朝廷宫闱,皇帝——”
  容诀话音一顿,最终决定用含糊其辞的话术一带而过,“总之,你以后会明白的。”
  说罢,不再解释。
  殷无秽闻言,眸光愈深。总觉得容诀似有话说,却又难以宣之于口,殷无秽想到他和容诀之间的关系,警惕心上来,口比脑快,“阿诀不会是对皇帝顾虑,担心会对他——”
  “你在说什么?”容诀听到皇帝就下意识蹙眉,嫌恶是刻在脸上的。一想到皇帝那张虚伪的老脸,容诀就心中作呕。
  他的下意识反应没有逃过殷无秽的眼,少年放心的同时不由愈发困惑。
  “既然不是因为皇帝,阿诀为何还要这样做?”
  容诀道:“莫要再提皇帝,他不配。虽说咱家少年时期也想过要报复于他,但后来发现,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自己时间实在是件蠢事。”
  “报复皇帝?阿诀做了什么?”殷无秽敏锐地察觉出他快要逼近真相了。
  容诀口风一向紧得很,今夜变故又太多,容诀好不容易态度软化,同他说了许多心里话,殷无秽当然要一次问清楚。
  怕他不答,殷无秽在他手心捏了一下,教他分神。
  果不其然,容诀下意识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从前教养你的事罢了,派不上用场。”
  “什么?!”
  殷无秽不想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仍不死心地固执追问:“……阿诀是说,决定教养我是为了,报复父皇?背刺于他?!”
  容诀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这件事他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殷无秽的,皇帝已死,殷无秽和他生疏,却并未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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