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不怪殷无秽这样说话,他要是不维持皇帝人设,简直能当着容诀的面落荒而逃。那实在太不像话了,殷无秽丢不起这个人。
  索性摆起皇帝架子。
  容诀对于他的改变面无异色,似乎不管殷无秽自称什么,疏离也好,亲近也罢,他都不在乎。
  殷无秽遭受了会心一击,愈发面色肃然了。
  容诀仿佛没看到他的情绪急转直下,站在原地,等着殷无秽落座。
  殷无秽又是一哽。
  但容诀的礼数向来无可指摘,登基之后他才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变化有多大。从前他去找容诀,不要他行礼,那个人他更是想抱就抱,撒个娇再卖个可怜,基本容诀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现在再不能了,连和他好好说句话都成为奢望。
  殷无秽坐到软榻上,对他道:“你坐。”
  容诀依言,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和他保持距离。
  殷无秽见状抿直了唇线,青年帝王的心情现在很是不甘,但不能再和容诀的关系雪上加霜了。
  殷无秽被迫按捺住心情。
  容诀适才开口:“陛下不及时审问咱家,这么徇私枉法满朝文武都没有意见么?”
  容诀从政事切入,倒也说得过去。上回两人面对面的撕心裂肺仿佛只是错觉,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成年人之间向来最会粉饰太平。
  殷无秽一时被他问得措手不及,但是容诀不再歇斯底里,也不抗拒他,还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于是回道:“小年之后,会对你政变时做的事情按大周律法定罪。”
  不出容诀所料,他点点头,“那很快了。”
  容诀对于自己即将摆脱殷无秽桎梏的时间有了一个粗略估计。
  这句话,殷无秽没接,他不是很高兴。
  容诀注意到,本该问他朝政的事,譬如霜冻救灾情况如何了,车代使臣来大周之后怎么安置等问题,但在看到殷无秽表情的一瞬间,容诀改变了和他缓和关系的想法。
  或许是心里还惦记着殷无秽欺他辱他一事,也或许是看到殷无秽冒着风雪赶来,为他一点的态度转变而魂牵梦萦。
  容诀终于确信,殷无秽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忍不住想要刺他一刺,哪怕仅仅是口头上出口恶气也好。
  于是话锋一转,成了,“陛下将咱家囚在这里好生伺候,连侍奉的下人都费心找来了聋哑人。这般偏心隐瞒,到时候可怎么向文武百官解释?”
  “陛下敢叫旁人瞧见咱家的真面目吗?”
  相较于容诀此刻的神色镇定,甚至故意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哂笑。
  殷无秽在他的发问下脸色一白。
  第71章
  在看清殷无秽脸上表情骤变的刹那,容诀就知道他赌赢了。
  不枉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容诀一点也不在意。他被人称呼“竖阉”“奸宦”惯了,如今再冠上一个“禁脔”之称也算不得什么,能够达成目的就好。
  何况,这样的话他也就说与殷无秽一人听,自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容诀的哂笑愈发张狂。
  这样明艳昳丽的笑容落在殷无秽眼里,深深刺伤了他的心。殷无秽坐着的软榻仿佛都生了刺,教他坐立难安。
  容诀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欣赏他的失魂落魄,锥心痛楚。
  殷无秽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却仍然脸色煞白,心惊肉跳。
  是他低估了容诀说话的杀伤力。
  容诀多年来对他的偏宠教养让他忽略了容诀的本性,对方一贯睚眦必报锋芒毕露,只是刀尖从不对着他。甫一对上,殷无秽就败地一塌糊涂,也甘之如饴。
  或许连容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这话来刺伤殷无秽,也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二人的关系。
  这是殷无秽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的事。
  结果反而容诀率先说出来了。
  正如容诀了解他,殷无秽也同样对他熟稔于心,容诀真心厌恶的事情是提都不愿提起的,譬如先帝所做的那些事情。哪怕实在避不过去了,容诀眉眼间也尽是毫不遮掩的嫌恶。
  可他此番言辞,不仅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能反将自己一军。
  殷无秽痛心的同时,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就奇怪了。
  殷无秽一直以为容诀是在怪他侵犯了他,不顾他的意愿强行与他水乳交融,却原来,他生气的点不是这个么。
  殷无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从来都不懂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
  容诀看到殷无秽神色恢复,缓缓收了笑容。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头,也如愿看到了殷无秽陷入神伤,却没有想象中高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心也揪在了一起,胶着不下。
  大抵是惯着殷无秽太久了,都快忘记自己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甫一争锋相对,心里竟也跟着堵了起来。
  容诀快速拾掇好了心情,进入今日他找殷无秽的正题。
  “陛下这一路过来步履匆忙,年关政务繁多,处理起来可还顺利?”他说完,整了整腰间袍裾,旋即才抬眼看向殷无秽。
  即使是这么蹩脚的转移话题,殷无秽也很受用,他立刻就道:“嗯,尚可。孤基本可以应付。”
  容诀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殷无秽顺着他垂下的目光落在容诀腰间,那处系了一枚成色剔透、通体晶莹的玉璧,正是那次事后殷无秽亲手系在他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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