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容诀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没有报复的想法,坦然接受。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胡闹下去了,这简直是,乱七八糟。容诀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不堪的关系。
  抛却感情上的羁绊不谈,便是这皇宫,也再容不下他。
  按照宫里消息的传播速度,他这时候应当已经被人发现了,一切在小年之后自见分晓。这是殷无秽也无法转圜的事,一切都在按照容诀的计策进行。
  容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支颐阖目,倚榻小憩。
  ·
  时间倏忽来到小年夜当晚,东六所里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过年的气氛。
  容诀拒绝小豆子的提议穿那身绛红直裾,整个殿里都是一片红,他又不是要登台表演。最后换上了那件纯白直裾,朴素端庄,低奢清贵,却仍遮不住他本身的昳丽艳绝。
  殷无秽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人如谪仙一般孑立窗前,听闻声音,微一侧首,半张俊秀的脸转向他,莞尔一笑。
  刹那间,月华鎏彩,日月生辉。
  殷无秽只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目不转睛看直了眼。
  容诀自入诏狱后就再没束过发,他不戴帽子披散鸦发时竟然别有一番温润的感觉,殷无秽忍不住喉结攒动,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怎么就这样站在窗边。”
  殷无秽没出息地解下大氅将容诀整个裹了起来,否则,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再次冒犯了那人。
  血气方刚的年纪,才开过荤不久,怎么忍得住。
  何况,他对容诀的感情是那样炽烈,几欲燎原。
  容诀倒是没有察觉出殷无秽此刻汹涌的情意,只是,今夜是他和殷无秽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说到底,对眼前已经长成青年的男人他还是放不下,便省去了那些虚礼,难得对他和颜悦色。
  “陛下,用晚膳吧。”容诀率先走到圆桌旁,挽袖为殷无秽斟了一杯酒。
  这一次,他的礼数相当周全。
  殷无秽哪里舍得要他做这些事,当下就直愣愣地:“你坐。”
  一言甫毕,熟练地为容诀布他喜欢的菜。
  这段时间眼前的人清减了太多,殷无秽简直心疼坏了,却怎么也养不起来。
  容诀不拘这些虚礼,殷无秽夹了他喜欢的菜,他也就吃了。
  开头照例聊了些朝政上的事,容诀确信自己的处境被透露出去后就没有再问了,缄默用膳。
  殷无秽更是不再提,这本来就是他用来见容诀的幌子。现下人已经见到,比想象中还要气氛融洽,他当然是抓紧机会和容诀相处。
  像从前一样,又截然不同。
  殷无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只一心想着容诀态度软化,他是不是就可以和他重新开始,抛却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从头建立良好的关系了。
  想法总是美好的,怎么开口成为一大难事。
  在朝堂上辩才无碍纵横捭阖的帝王一旦坠入情网,也犯了难。
  他纠结地眉梢都拧了起来,不断饮酒。
  容诀注意到,却没说什么。酒可消愁,殷无秽还是年纪太轻,又没有什么阅历,往后等他再长长,立后纳妃,有了子嗣,这事情自然也就翻篇了。
  经年再想起,或许连波澜都不会起。
  因此容诀并不劝阻殷无秽喝酒,他也是这样开解自己的。
  就这样罢,他们都不要再想起。
  一顿筵席即使吃得再慢、再不舍,也终有散去的时候。
  殷无秽陷入微醺,神智还清醒着,却放任自己不肯醒来。就留在这里,和容诀待到最后一刻,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幸好容诀没有赶人。
  小豆子被支去了外间,席面没人收拾。当然,也不必收拾了,容诀明天就要接受审讯,今晚是他最后一个人身自由的夜晚。
  彼时,皇宫烟花盛放,璀璨流光混着烛火曳映在殷无秽脸上,将青年侧脸衬地愈发棱角分明,深邃专注。
  容诀就是在这时和他目光对视上的。
  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他唤:“陛下,时候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容诀该教给他的已经教完,即使没有他的提醒和看顾,殷无秽也能独当一面。他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价值和作用了,也不打算留下。
  殷无秽听到他的话,并不回答,只顾看着他。
  容诀也不催促。
  他们就这样长久对视,殷无秽其实很想问,问容诀是不是还恨着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新的一岁他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近乡情怯,又怕容诀真的回答,彻底宣判了他的死刑。
  殷无秽就这么不舍地、害怕地、借酒上头猝然抱住了容诀的腰。
  容诀站立他坐着,头埋进容诀小腹,轻轻贴了贴。
  容诀被殷无秽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殷无秽抱地死紧,腰身完全被禁锢住了,沦为殷无秽的掌中之物。
  这种感觉又来了。让容诀无比确信,他对殷无秽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理智知道不应该,不正确,身体却无比自然地接纳了殷无秽,无声疗愈青年心里的创伤。
  容诀垂下睫,看着殷无秽佩戴旒冕的乌黑头顶。
  殷无秽将他抱地太紧,他挣脱不开,也不是一定要挣脱,但是接受,容诀心里说服不了自己。他手就这么僵硬地滞在了半空,不知是要将人推开还是给予殷无秽想要的抚摸,但最终悄无声息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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