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求你了,醒过来吧。”
  殷无秽一和他说话,声音就不自觉地温柔下来,甚至是卑微,哭泣祈求。
  可怀里的人始终不给他任何反应。
  “陛下。”狱守惊呆了,戳在原地怔怔喊殷无秽。
  殷无秽这才注意到他,扭头一看更加怒不可遏:“为什么还不去太医院?!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间孤拿你们是问!!”
  狱守像是也于心不忍了,讷讷地:“……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医术再高明的太医也救不了死人。”
  殷无秽眼睛瞪大,被戳中了逆鳞般疾言反斥,仿佛这样容诀就能活过来,“他没死!!他怎么会死呢,这么多年、这么多凶险的时刻都挺过来了,他怎么可能会在现在死去,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出事!”
  即使自己搂着的是一具焦炭,殷无秽也坚决不相信容诀死了。
  他那么聪明、手段铁腕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呢。
  就算是死,容诀也该轰轰烈烈,悲壮隽永。
  对啊,这才是容诀。
  死在一场不明不白的大火里,也太憋屈了,不像容诀会做出来的事。当年他被先帝重罚,绝望心冷都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会死于区区一场大火。
  如果容诀是因为恨他,恨他强迫占有了他,那也不该在这时候才表露出来,他之前就该了无生气,决绝赴死。
  可那也是在容诀知道自己将死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未卜先知。
  如能未卜先知,必然是事先谋划。既然都可以事先谋划了,那做什么还要寻死?
  容诀从不是一个懦弱到用死来解脱的人。
  殷无秽想通这一点,骤然醍醐灌顶,他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整个人却冷静地出奇。
  青年低下头,仔细打量怀里的人,从身形来看,确实是容诀不错。殷无秽掀开尸体被烧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全身黢黑,都被烧坏了,看不出什么。他放下尸体,又去仔细观察了牢门,没有暴力毁坏痕迹,牢门的钥匙只有他和狱守总管才有,总管一般不轻易动用钥匙。那么,这具尸体当是容诀无疑。
  可是,直觉和理智都在告诉殷无秽,这不是容诀,容诀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孤问你们,你们救火时确定督主还好好的在牢房里吗?是正面看到他的吗?”
  “是。”狱守回答,“卑职担心有人劫狱,每进来一次都会留意查看,确认是督主无疑。”
  “好。”殷无秽心痛地闭了闭眼,又问,“你们可曾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或者有人出去?”
  “这……”狱守迟疑。
  殷无秽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有对不对,是什么人?”
  狱守道:“是隔壁巡礼河那边的太监。火势突然,卑职们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人救火,是他们拉了一地板车的水过来帮忙,不过,他们也只是扑灭外面的火,没有进去。陌生人出去……这个应当也没有,人数都是对的,没人出去。”
  事出紧急,巡礼河那头的太监究竟来了几个他们也没细数。
  不过狱守记得,每个人都说了话,如果是容诀,他肯定不会上前。因此,这里应当也没有。
  “肯定有哪里疏漏了,他不可能会死。”殷无秽越是分析就越坚信这一点,并对此深信不疑。
  “你去叫巡礼河的太监过来问话,一个都不能落。”
  “另外,传孤口谕,封锁皇宫四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有任何情况随时禀报于孤,不得耽搁!”
  “是。”狱守领命,拔步夺出门办事去了。
  牢里的狱守一个个全被安排了任务,直至最后,殷无秽还是叫人去请了太医,不管是不是容诀,他都要看看这人是何来头。
  除此之外,仵作也要请来。
  上天入地,他都要把容诀找到,确认容诀的身份,以及知道他人在哪里。
  殷无秽有条不紊地吩咐完了一切,别看他面上胸有成竹,心里其实还是很忐忑的,跌坐在地,怔怔看着那具尸体。
  殷无秽只是不愿相信这是容诀,但如果实在找不到证据佐证。
  到时,他不相信,也得信了。
  殷无秽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容诀,也寻求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失魂落魄,和那具焦黑的尸体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
  京畿,羊肠小道。
  为避免引人注目,容诀出宫特意选择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即将拂晓,他们的马车也快驶出京城了,就算这时候殷无秽发现,也不可能追上他们。
  何况,虽然事出紧急,但他的计划依然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
  所有参与的东厂暗线人员全部随他出宫,殷无秽便是想抓人审问,也决计审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连那具尸体,都是刚找的死亡不久还热乎的太监尸体,被大火烧成那样,仵作验尸都不可能查得出来。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容诀东厂督主的身份随着大火彻底消亡。
  容诀长舒了一口气,他睁开狭长潋滟的双眼。
  自他出了皇宫后一直吊着的那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坐进马车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睡着了。
  身上疼的要命,肺部还在一阵阵地灼烧,难受得容诀一路都睡不踏实,在即将黎明的时分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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