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颐州前线终日紧张,后勤也不断奔波时刻为其提供最充足的战备。
前方战况吃紧容诀是知道的,他也曾调遣过其他城的军队过去外一城支援,包括辎重粮草、武器医药,损坏的兵器重新胶漆等。
可以说,他对战场了如指掌,因此也更加明白,这场战争的艰难之处。
哪怕颐州城最后险胜,我军也必然损耗巨大,何况还有其他被侵略夺走的城池,容诀内心深感忧忡。
那个时候,他还是选择继续待在颐州城吗?
容诀双手插入发间,深深地埋下了头。
他原以为殷无秽登基之后可以好好整顿内政,一点一点祛除大周的腐败,建立一个焕然一新的大周王朝,从此他二人庙堂江湖永不再见,各自安好。
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殷无秽现下就在这里,在最凶险的地方。容诀什么都知道,却只能当作视而不见,明明只是骑一个时辰马就能见面的时间,却远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平生不会忧思,才害忧思。
这两个多月殷无秽率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容诀哪怕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他提供补给,却仍觉不够,切切心忧。
到底缺少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空空如也,一片茫然。
日日转辗反侧,目不交睫,从秋天熬到了冬天。
最终,好不容易刚有点起色的身子又垮了下来,每日有一半多的时间缠绵病榻。
容诀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不该知道殷无秽和他在同一座城,不该放不下,舍不得,又偏偏迈不出那一步。
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初冬料峭,不知道是不是打战的原因,容诀觉得比往年的冬天还要更冷三分,冷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容诀拉过被褥,把自己盖得更严实了些,却还是,冷得直打摆子。
不多时,颐州刺史过来了。
自容诀生病后颐州刺史简直比他还要忧心,每日好药食补的灌着,可就是不见容诀身体恢复,反而日渐病弱,刺史勉强减速掉发的头顶又开始加剧稀疏。
“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容诀坐起身,被他赶紧制止:“先生不必起来,好生休息。本史今日过来是有要事与先生说。”
容诀咳嗽了一声,问他:“是何要事?”
颐州刺史道:“陛下和车代打了两个多月的僵持战,车代终于坚持不住了,下了战书要和我军决战。那一战尤为重要,陛下会率全部将领迎战,其他城区和后方交由我负责,所以自明日起我就要去外一城了,好根据战况随时调配。”
“本来想带先生一起去,不过眼下……先生还是好生休养,身体更重要。届时我们两头接应,效率也能高些,早日取得胜利。”
闻言,容诀眉梢压紧:“决战太过凶险,我还是和大人一起更妥当——”
“不不不,你好生将养身体,本史说过了,颐州城不可无先生。何况我只是后方辅助,以防发生变故,上主战场的还是陛下他们。”颐州刺史倒不是担心自己,他更担心这一战的结果和陛下安危。
容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完全忘了在殷无秽来颐州之前,他还想过装病不见他。现在真到了这种时刻,他却拖着病体都想过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稳定可靠的后援支持在战争期间十分重要。
他不是拎不清的人。
“那,就这样,先生好好休养,本史先去收拾准备了。”颐州刺史说罢,起身离开。
容诀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忧思更重。
翌日一早,颐州刺史早早地带了心腹和亲卫队出发赶去外一城。容诀天不亮就听到了骏马嘶鸣的声音,躺在榻上双目怔怔地望着帐顶。
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选择?
当家国安危和个人私情牵扯到了一起,他还能够再逃避吗?他过得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吗?
越是刻意不去听殷无秽的消息,他就思虑越深,病的越重。
心病还需心药医。
容诀当即就起了床,穿衣洗漱,在府中用了药吃过早膳,带了几个人同往外一城的方向赶。
他当然不是去见殷无秽,大战在即,他哪里有闲心想这些,他要亲眼看着战况,确认战局转危为安。
或许,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到战争结束,战打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心安,放下。
容诀闭目,复又睁开眼,一夹马腹,勒紧缰绳加快策马速度。
隔着完全遮住身形面目的幂篱,容诀深深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殷无秽正在和颐州刺史嘱咐后方支撑事宜,颐州刺史和他打包票:“陛下放心,有臣在,颐州绝乱不了半分。”
殷无秽颔首:“嗯,交给你了,务必守好颐州城。”
颐州刺史重重点头,恭送他离去,并提前预祝我军旗开得胜。
殷无秽起身出门,正当此时,他听见刺史和心腹交代,“让你告诉荣先生的话都记住了吗?早去早回,先生身体不好,一定要记得提醒他莫熬坏了身子。”
“是。”心腹领命欲走。
殷无秽顿住步,忽而又折返回来,问颐州刺史,“你刚才说的荣先生是谁?”
颐州刺史见他还没走,拱手回禀:“陛下,这是我府中一名幕僚,很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