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什么?”殷无秽被钉在原地,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转过首来。
容诀叹笑,道:“咱家的意思是,这边榻小,睡两个人挤得慌,你等一下咱家。”
“你——”殷无秽的眼睛唰地一下就惊喜亮了起来,垂在两侧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你……你的意思是,你随孤一起回房睡吗?”
恰逢此时,容诀吹熄最后一盏烛火,道:“嗯。和陛下一起。”
即便听见了他亲口答应,殷无秽仍是不可置信,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一直到容诀走到他身边。
开口唤他:“陛下。”
殷无秽思绪回笼,确认容诀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回房去,瞬间心情上扬,唇角翘了起来,泪珠还挂在眼睫上,却已被哄地服服帖帖。
他想伸手去牵容诀,但是短短一路都没敢,数次手刚伸出去一点就又收了回来,只用眼角余光一直望着容诀。
终于,回到了殷无秽房间。
他叫人备水,快速洗漱好了宽衣上榻,一刻也不敢耽搁,从善如流地上榻睡到里边,然后双眼晶亮地期待看向容诀。
容诀不疾不徐地熄了外间的烛火,来到内室,缓缓重新宽了衣服,在殷无秽的注视下上榻睡在外边,拉上薄衾。
他上了榻,殷无秽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才总算沉甸甸地放下了。
月上中天,房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是真的安静到了这种程度。
容诀平躺在殷无秽平时睡觉的位置,有点目不交睫。往日的殷无秽总会弄出些悉悉索索的小动静,或是拱过来亲昵地蹭他,或是强硬地抱着他睡,又或是亲吻他的头发。但凡落到殷无秽那边的头发,不是被他绕着把玩,就是亲吻。
容诀有时被他闹得烦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殷无秽手上,他方才安分下来。
可今夜,安静地有些过分了。殷无秽连呼吸都放地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他,这样的气氛,容诀委实不习惯,也睡不着。
他稍微动作一下,立刻便感到一道漆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殷无秽在看他,怕他反悔又要离开。
容诀倒真没有这个想法,他其实也习惯了和殷无秽交颈而眠。身体远比嘴要诚实,他心里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看殷无秽这么忐忑不安,容诀不禁回想白日的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冷峻了。
殷无秽还很年轻,又喜欢了自己那么久,忍耐了那么久。乍然得知自己的心思,青年难掩满腔热忱,亟不可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但他做不到,他不敢轻易陷落,妄图自己成为那个例外,冲破一切世俗枷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太清楚其中的利害,所以更加贪慕长久。
想和殷无秽拥有漫长而安好的未来。
如果殷无秽不知道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恰到好处。如果再过个三年五载,殷无秽依旧像今日一样喜欢爱慕他,他不禁心软,和殷无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也未尝不可,那个时候的殷无秽才真正具备了选择的清醒,对抗的能力。
现在,容诀就只能拒绝,残忍剥夺去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权利。
这对年纪尚轻的青年来说实在不公平,可两人之间间隔了十二载时光阅历,只能通过这种手段强硬补足。
殷无秽只是因为喜欢他,便要承担这一切现实的代价。
可即使是这样,青年伤心委屈到了极致,还是率先过来向他服软。这不禁让容诀反思,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他的爱综合利弊了太多,是不是不如殷无秽。
但凡殷无秽不是皇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甘愿困囿,就此陪他。
奈何,没有但凡,两人之间残酷的现实是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一道天堑。
容诀只能在旁的地方补偿一下殷无秽了,譬如,给他一点安全感,这点小甜头他还是给得起的。
否则,殷无秽心中忐忑,他也睡不着。
两人各自难受,没有必要。
容诀翻了个身,面朝殷无秽,当场抓包了他小心翼翼偷觑自己的视线。见状,殷无秽十分赧然,当即别扭地转开视线故作不理他。
容诀没有忍住,失笑出来。
伸手拉开殷无秽的胳膊,熟稔自然地睡了进去,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把他的胳膊拉过来环在自己身上。
如此,便睡得着了。
殷无秽呼吸猝然一紧,手情不自禁用力,又马上松开了。手底下还隔着一层衾被,并不是直接环在容诀身上的,但仅仅是这样,也让他心里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熨贴充盈。
殷无秽终于敢凑过来,抱紧了他,闭上眼睛和他一起进入梦乡。
感受着身前的人放松了的呼吸,容诀心里一松,困意上涌,渐次睡了过去。
翌日,他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殷无秽的身影,伸手一摸,连床褥都是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殷无秽起这么早作甚,容诀看了眼天色,起身洗漱穿好衣服。
他最先去了中心营帐,果不其然,来时殷无秽已经在里面了,正和几位将领商讨今日作战细则。
汀州战线迤长,作战策略是一早就定好的,凭此战术和随机应变的灵活性我军接连取胜,倒是不必担心。
殷无秽和他们又叮嘱了些突发情况下的应变之策,以及后方救援,一早就要领兵出战的将领和容诀打过招呼,旋即便刻不容缓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