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这些都需要时间,不是什么大弊端,容诀有信心在几天之内办好。
  晚间时候,一行人在渡口旁的官驿歇息。一卸去公务,容诀委实累得不轻,浑身酸疼。
  下边的人上心,立刻送来了晚膳,备好热水,容诀用膳之后坐在软榻上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总算缓解许多。
  这个点还不到他平日就寝的时辰,容诀毫无睡意,也不习惯,他手里把玩了一块东西。
  正是一年半前殷无秽曾送给他的那枚玉璧。
  东西是好东西,质地透彻纯粹,在烛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玉可养人,时日久了,里头的纹路仿佛鲜活过来,极为漂亮。
  容诀一直有带在身边。
  当初在刑狱里容诀担心被官吏贪了去,时刻戴在身上。
  后来养成习惯了,在和殷无秽关系最冰点的那段时日他也没有摘下,一直将其带出了宫。
  之后的时间,在他没有接受殷无秽的日子里,玉璧一直被妥帖地收好。
  今日上晌起床,容诀将其重新翻了出来,收进了殷无秽让人给他收拾的包袱里,晚上才有空闲拿出来重新打量。
  玉璧上的同心结编织精美,种种细节巧思,可以看出是殷无秽的手艺,他亲手编的。而且这红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药水浸过还是怎的,快两年的时间没有丝毫褪色,也没有旧痕,始终如新,坠着晶莹剔透的玉璧。
  容诀用指腹轻轻摩挲,仿佛能看到殷无秽认真编织的模样。
  他不禁莞尔,蓦然想到了环佩定情的意思,心中一烫,眼睫微垂。
  殷无秽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送他的罢。
  时隔了几近两年,容诀终于给予他回应,也给予他迟来但同样深刻、分毫不少的爱意。
  他将玉璧挂至腰间,从今日开始,便一直戴着了。
  坐着歇息好了,容诀渐次萌生出困意,欲宽衣上榻。就在这时,一声骨哨声响,是暗吾卫在联系他。
  方式和从前容诀任东厂督主时一模一样。
  容诀令人进来,来人向他禀告,白日让百姓帮忙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
  原来,今日回家的百姓一问,有一个青年曾跟在开矿老板的手底下干过活,知道硝石的来源,和售往何处,硫磺木炭常见些,不是难题。
  有了这个开头,明日应该就会有百姓过来找容诀了。
  容诀心情大好。他想过了,火铳距离有限,且只能在岸边攻击,灵活性差,敌军一旦将船开到水中央,我军就彻底拿对方没辙了,也不好采用火攻。
  但有了配备火药的原材料就不一样了。按照所需比例调好,只需要一小包,绑在我军弓弩兵的箭簇上,射出即燃,便可达到火药攻击的效果。
  这是可以带上船的,而且,还能弥补我军战船没有配备火炮口攻击的缺陷。
  经此一事,容诀立刻想到,白日和百姓说火药他们不懂,但拆开了简单来说他们顷刻就明白了,那是否证明火药来源也有旁的方式。
  譬如烟花爆竹,烟花民间用的少,但殷实些的人家应是有的。平头百姓家或多或少都有爆竹,过节祭祀都要用。
  如果能把这些原材料都收集起来用到我军最后的决战攻击中,那效果——
  容诀神色振奋,立刻吩咐人下去办,家里有这些原材料的,或者能提供购买渠道的,见者有份,都有工钱。
  属下领命,即刻下去办事。
  容诀不禁想到,若是这件事也进展顺利,等渡船改造成功,吊桥装备上,他就可以先行回军营了。后续没有技术上的问题,让官员和手下盯着即可,逐步运往前线。
  这最后一战,后方的一切顺利地毫无波折。
  容诀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旋即他便思忖明白了,殷无秽御驾亲征已久,不断积累的民心在决战终刻爆发。民众都愿意配合,不是看在那一日多少的工钱上面,而是这样的苦难大家都过够了,想早点结束水深火热家国不宁的日子,倾尽一切为将士、皇帝帮忙。
  而这也反向说明,殷无秽这个皇帝通过御驾亲征,彻底将皇位坐稳了。
  恩信于民,广得民心。
  因为他,上位者的态度和决策,自己的境遇也大为改变。
  从前先帝只为利用他,所以容诀地位尴尬,左支右绌不说,还落得一个人人憎恨、恨不得都要他死,生啖其肉的局面。
  如今的殷无秽不同,他捧着他,信任他,容诀做任何事可随即变动、灵活处置。不用再去想如何与皇帝解释,既怕手中权力过大引得皇帝猜忌,又怕循规蹈矩完不成所领任务。
  这样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戴着镣铐行动,自然困难重重。
  现在的容诀,手中有权,有钱,也有可用之人,样样不缺。
  在这个皇权至上、阶级尊卑泾渭分明的社稷中,容诀拥有了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最高权力,无上自由。
  哪怕仍会受到外界因素影响,政治浪潮推迭,也没关系。
  这是躲避不了的现实,对这个社稷中的所有人来说皆是如此。
  而容诀所拥有和掌控的,足够他重回宫墙,再次被困宥其中也甘之如饴,他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一切。
  曾经,想都不敢想,不论身在庙堂还是江湖、都从未获得过的、真正的自由。
  有了这样东西,他的行动愈发迅速,愈发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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