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霍梅初闻言也笑:“哎,别说,是这个理。”
  说着,他几步上前,撞开沈卿池,环着陈时的肩膀,不顾面上更冷的沈卿池,揽着陈时几步走到前头。
  两人并肩而行,乌发在空中散漫,听到霍梅初声音从前头传来:“快快快,不醉不休。”
  说的好似可以千杯不醉,但皓文分明记得那夜霍师兄喝了几杯面上就红透了,连着耳廓都没免除,一整个红透的桃子。
  但也撇撇嘴,看了眼身后如狼似虎的两位,吓得赶忙追到前头,大喊:“等等我!霍师兄!陈时!”
  他可不想同身后要冷的比雪还寒凉的两位相处,更何况一个是他师叔,一个是压根惹不起的老妖怪。
  有句老话:惹不起躲得起。
  皓文深以为然。
  寒灯倒是没生气,撇了眼脸都要结霜的沈卿池,笑他半斤八两:“这位仙君,不去追你道侣?”
  沈卿池扭头看了他一眼,抬腿跟上。
  寒灯继而也跟上。
  风月人间,饮酒痛快。
  霍梅初出手阔绰,一到酒楼点了桌好菜,酒酿满桌。
  陈时看不见,但坐在席位上听小二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你这是要了多少酒?”
  霍梅初阔气拍桌,眼睛扫过满满当当的桌面,斟酌道:“不多吧。”
  “——也就一桌好酒。”
  陈时:“……”
  陈时怀疑脑子坏了的是霍梅初,而不是看上去傻不愣登的皓文。
  结果下一秒,听才踏入厢房的皓文“哇”了一声,道:“今天真的可以不醉不归吗?”
  陈时额角一跳,心想,一桌子灵酒,不仅可以保你今晚不醉不休,没准还能送你一死方休。
  连带着才到的寒灯和沈卿池都吃了一惊。
  好半响,沈卿池坐在陈时身旁道:“梅初师侄倒是大方,我们定会喝个痛快的,毕竟是你们俩的婚宴酒。”
  霍梅初一噎,本想争论什么,一抬头,看见了挑眉看他的寒灯。
  反驳的话一下滚进肚子。
  皓文不敢坐霍梅初那头,自己找了个对着窗的位置,委委屈屈坐了一长条凳子。
  左看一对壁人,右看一对眷侣。
  闷声打开一壶酒,心里头莫名地想叫他皓文哥哥的阿骞。
  今晚月色皎洁的很,在天边宛若一个月盘,皎皎月光透过窗落下,皓文整个面都被灵酒蒸腾得发红,喝的急了还打了个酒嗝。
  连陈时也没有拘泥,几人都是一人一小坛灵酒,厢房内酒香浓郁,他靠在沈卿池身上,酒香混着沈卿池身上的冷香,只觉脑间混沌。
  几人喝酒不爱言语,连霍梅初喝酒时也是静静的。
  皓文心想,这应当是他喝过最独特的一场酒了。
  明面上是送行酒,暗地里却是婚宴酒。
  一个个都没说祝福的话,但霍梅初却被那鲛人护得很紧,连目光都不曾从梅初面上挪开过。
  他蓦地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好似爹爹也这般看着娘亲的。
  迷迷糊糊中,他想,定然是感情很多罢。
  陈时喝酒其实也不算安静,只是就着月色,无端生出几分寂寥来。
  生离死别,凡人不可免,修仙之人更甚。
  脑中只晃荡过阿骞最后的话,眼前只朦朦胧胧的灯影,绰约若梦,看不清,心也空落落。
  霍梅初起先还喝的安静,好一会,忍不住道:“陈时。”
  陈时应他,“嗯?”
  霍梅初笑弯了眼,好整以暇地问:“你觉得我与寒灯登对吗?”
  这是霍梅初头一回明面上与他们说他同寒灯的事,无疑是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时握着酒坛子的手指蜷了蜷,面上笑意浮现:“梅初,登不登对是他人的话。”
  “你何必问我们。”
  “想必你心中自有答案。”
  皓文这时口中塞地满满当当,闻言抬头抽空点头,嗯嗯半天。
  沈卿池看他一眼,目光冷若窗外雪。
  他又瞬间老实,连忙咽下食物,小心翼翼去看霍梅初和寒灯。
  只见灯影下,霍梅初俊逸儒雅的面上含笑,只是眼中被灯影晃得仿佛,让他生出一种悲凉的错觉。
  继而又听池时道:“一生只一世,梅初。”
  “何不为自己活着?”
  这句话丢下,厢房内静若湖面,若石子丢进湖面,荡出阵阵涟漪。
  风霜无端催人思绪,霍梅初隔着满桌灵酒看陈时,好似透过锦帕看到陈时的眼睛。
  竟是一语中的。
  他忽地笑了一下,寒灯却莫名看他。
  他扭过头,寒灯的瞳孔是寒凉的冰,看人时往往无情,好似看什么都是看一件物品。
  但现在,他似乎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别的东西。
  非浓郁若酒,然生出丝丝懵懂意,看着他的目光竟是多了几分好奇与懵懂。
  他忽地喝下一口酒,不知是何滋味。
  只又想起南海云荒秘境中,蓝尾鲛人同寒灯相争的场面。
  他一时之间嘴中觉不出味道,凑到寒灯耳边莫名发问:“寒灯是当如何看我?”
  “是容器?还是——”
  声音戛然而止。
  他又看到寒灯拧眉,生出不懂的情绪。
  但眼下,那双眼睫中生出几分无措。
  鲛人生的美艳,冷白肤色,艳红唇色。眉目风情,皆是上等。如今,那鲛人却无措地看着他,寒凉目光倒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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