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你别怕,就算马德文真出了什么事……”陈东实瑟瑟缩缩地握住女人的手,“你还有我,你还有个哥。”
陈东实说这话是真的掏了心肺的,事到如今,他跟徐丽说是过命的交情都不虚。
两人一路走来,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更因为肖楠、陈斌等人相继离去,唯独徐丽还陪在他身边,陈东实感觉自己只剩下她了,他必须得牢牢抓住。这种感觉就像地狱里的亡魂,见到了那唯一一缕的光,他必须抓住,他一定要抓住,否则,迟早要沉沦进无尽的昏败里。
徐丽似是欣慰地挤出一抹笑,跟着拍了拍陈东实的手背,道:“我知道,东哥,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陈东实扶她起身,两人一路往楼下走。司机的车就停在马路边,送徐丽上车前,陈东实又亲自检查了遍毛绒坐垫,确保坐感舒适后,方安心合上车门。
如今徐丽身怀有孕,陈东实怕她重蹈肖楠覆辙,因此出行陪护格外小心。
“你不上来吗?”看着陈东实直直地杵在马路边,徐丽摇下车窗,伸出一只手来挽留。
金手链在阳光的照耀下,明艳得几近晃眼。陈东实撇开视线,看着不远的小超市说:“这儿离童童幼儿园不远,我正好接她放学。”
“那不如一起吧……”
“不用。”陈东实客气地甩了甩手,“你不是难受想吐吗?快回去躺着吧,别陪着我受罪了。”
徐丽见状只好作罢,恹恹然摇上车窗后,缓缓而去。陈东实在路灯下站了一会,等到彻底看不见车子,才不慌不忙掏出口袋里的名片。
徐丽预约的产检医院是一家私立医疗机构,号称内有全乌兰巴托最顶尖的妇产科医生。听说常有富商名流、豪门阔太慕名前来坐胎看诊,陈东实不大放心,决定回头再去问问,好确保胎儿安全无恙。
等男人回到叫号大厅,人都快走没了,分诊台一副着急下班的样子,陈东实顾不得取号,径直往医生办公室里赶去。
“我认得你,”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脸上堆满笑容,“我们这儿到处都是中国人,但说东北话的不多。”
陈东实憨憨落座,问:“我来是想问问,你这儿那个叫徐丽的孕妇……”
“徐丽?”医生一脸意外,“我这儿没有叫徐丽的人。”
“怎么可能?”陈东实一下子懵了,“刚刚我还陪她在外头呢,上面还叫我们的号。”
医生笑意更浓,“哦,那只能说明你们挂了号,我以为你问的是,在我这儿固定检查的孕妇呢。”
“那也不对啊……”陈东实意识到一些问题,忙不迭追问,“她应该先前来过,都四个月了快,她自己说的,一直在您这儿看的,还说您技术好,您是不是经手的产妇太多,记漏了?”
“不可能记漏,”医生似乎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停下手头的笔,抬起眼说:“我做医生十几年了,外蒙就这么大,私立医院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生完一批就是下一批,只要是临近一年待产的,我不可能记错记漏。”
陈东实略有错愕,看着对面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客套了两句,便出去了。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这儿只接待孕妇,你确定她怀孕了吗?”
转身出门前,医生随口问了一句,只轻飘飘一句,当下却如重拳般捶在陈东实的后脑勺上。
没有怀孕……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呀……
陈东实细细回忆着女人那分明凸起的小腹,以及她在自己面前孕中憔悴、我见犹怜的模样,突然之间,他竟不知该信谁了。
既然没来过,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挂号,多此一举地跑过来产检?
既然没怀孕,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有了孩子,还装得千般像万般像,恐怕连马德文也都被蒙在鼓里。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梁泽所言,徐丽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一想到这里,陈东实不由升起一股难过。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为什么要如此费心地经营?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容易被糊弄、容易被捉弄吗?
徐丽呀徐丽,你究竟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心思?又准备瞒我到何时?
陈东实一路心思不定地驱车到徐丽家楼下,他是个容易较真的性子,关系里出了问题,必得要立刻找人问清楚。
下车前他先给梁泽打了通电话,麻烦他替自己接童童放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梁泽成了自己一遇到事就会第一个想到的人。
破旧出租车徐徐钻进徐丽所在的别墅区,抵达大门前,途径一大片苗圃。听说徐丽素爱鲜花,马德文为讨她欢心,不惜豪掷千金,为她在这干涸枯竭的土壤上种上这一大片娇生惯养的郁金香。此时恰逢四月,花意正浓,远望时如缤纷火海,熊熊烈焰,燎原不息。
“陈先生来得不巧,太太刚到家就睡着了,连燕窝都没喝完呢。”
保姆引人进门,还没进去,就已悉心为他备好棉拖。
陈东实那双灰不溜秋的老式运动鞋被码放在雕刻着精美镂空花纹的鞋柜里,恰如风尘褴褛的他,置身在这富丽堂皇的别墅宫殿中一样,突兀得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保姆为男人奉上燕窝,“太太最是看重陈先生的,每次您来,都要我们务必招待好您。”
陈东实诚惶诚恐地接过瓷碗,看着汤面儿上浮着的一小朵银耳,剔透得仿佛一件艺术品般,他倒是有些不敢下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