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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个莽汉闯进楼里,神情焦急地四下拉着人说些什么。他一身粗朴,与楼中宾客格格不入,被拦住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而后连连摇头摆手地躲开。
  知韫不悦地蹙眉:“好生鲁莽。那是什么人?”
  伙计也跟着望去,视线从那汉子的脸,移到他腰间被粗布缠裹的佩刀上。
  刀身虽看不清楚,但柄部在动作间忽隐忽现,伙计看了几眼,断言道:“他佩的是环首刀。”
  两人顿了顿,同时微妙地扫了一眼回廊尽头的雅间。
  “来得好。”知韫赞叹地拍掌,“惊扰我楼中贵客,这不得好好讹一笔。”
  伙计的目光瞬间转为怜悯,不忍心道:“别了吧……好歹是殿下要招揽的人。”
  “那不正好吗。”知韫明眸一转,来了兴趣,“小潭子,不如这样,你换回原来的打扮,一会儿我去讹人,然后你假装路过,路见不平砸钱相助,来个英雄救……英雄。等到我被你赶跑,他们对你感激涕零的时候,你再高深莫测地来一句‘身为二公子的清客,理当日行一善,匡扶正义’,然后闪身消失,深藏功与名。”
  扮作伙计的岳潭:“…………”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自己的脚趾能原地扣出一座遮月楼。
  知韫笑起来:“等来日他们在殿下身边瞧见你,反应过来‘二公子’是何人,定会恍然大悟,对二殿下心悦诚服。你觉得怎么样?”
  岳潭觉得不怎么样。
  岳潭叹了口气:“我看你不该叫什么红尘霜雪,该叫红尘暴风雪。好姐姐,快收一收,人来了。”
  那引起骚乱的莽汉似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在一片惊呼中攀着楼梯和栏杆飞身而上,动作迅疾地往他们所在的楼顶来了。
  知韫红唇轻抿,只顷刻便收起了调笑的神情。
  她上前两步,冷声开口:“何人在我遮月楼闹事?”
  她的声音不低,冷艳又有辨识度,空阔正堂中的众人纷纷仰头:“哎,是知韫姑娘!”
  “天爷啊,美人薄怒也这样惊艳。那捣乱的莽夫是谁?”
  “管他是谁,赶紧来个人把他叉出去,别吓着知韫姑娘……”
  侯跃身形一晃,稳住步子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红衣女子愠怒的目光。
  他听见了楼下的议论,见知韫警惕地朝自己打量,不安地解释:“无意冒犯姑娘,我实在是有急事要寻人……”
  知韫哼了声,不急不徐地走到楼阶前,俯视着他:“这一层雅间里皆是贵客。你要寻什么人?”
  侯跃急得快要冒汗。他实在是耽误不得时间,方才向楼中宾客描述了卫听澜几人的装束,顺着指点才往楼上来。这拦路的女子盛装华服,看着身份不简单,强闯恐怕要惹出麻烦。
  他直觉此时报出卫小郎君的名字不妥,嗫嚅了几下,按住隐约抽痛的良心,忽然仰头高喊:“谢世子!谢世子在何处!”
  知韫:“……”
  啧,那小呆瓜还是个替罪的小倒霉蛋。
  雅间的门很快从内而开,谢幼旻狐疑地探出脑袋:“谁叫我?”
  知韫后撤一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岳潭端稳托盘,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没作声。
  谢幼旻看着这场面喉间一哽,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卫听澜听出了侯跃的声音,也探身出来向外看。
  侯跃一眼望见他,顾不得旁的,几步跃上了楼,匆匆向他行去:“小郎君,出事了!”
  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祝予怀走到他们身后时,还是听清了一句:“……高将军坠崖了!”
  祝予怀心中骤然一沉,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侯跃没避着他,着急地加快语速:“小郎君出府后不久,便有身份不明的人往门房递了消息,说高将军他们行到图南山一带时,马匹突然失控,拖着方先生的马车冲下了悬崖!高将军与方先生当时都在车上,事发突然,将士们没、没来得及……”
  卫听澜死盯着他,又回想起图南山中的那个雪夜,他眼睁睁看着冷箭穿透高邈的肩膀,却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高邈死在图南山的命运,无法改变吗?
  他的呼吸难以遏制地急促起来,推开侯跃,抬步就要往外去。
  “小郎君!”侯跃用力抓住了他,“且听我说完,训哥一接着消息就赶去了,走前托我传话,此事有疑,未明了之前,您可千万莫要冲动行事!即便、即便消息是真的……”
  他顿了下,不觉红了眼:“高将军与方先生吉人自有天象,定不会有事的。”
  卫听澜身形颤了下,周身冷得像结了层寒冰,攥着门框的手用力收紧,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幼旻离他最近,惊惶地望着他手下隐现裂痕的雕花门框:“卫二你你你……你可别发疯啊!”
  祝予怀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看见卫听澜的手用力到发白,忙从后拉了拉他的衣袖:“濯青,消息是真是假尚且未知,你先冷静。”
  谢幼旻忙跟着应和:“就是就是!那么大的事,禁卫怎么可能没动静?八成是假的!”
  卫听澜没有抬头,只艰难地哑声道:“我知道。”
  祝予怀见他理智尚存,便又轻声劝:“门口不便说话,不如先请人进来。”
  卫听澜勉强定神,点了下头,示意侯跃先进屋。
  他看了眼立在远处的知韫,不欲在此时节外生枝,索性道:“世子既然倾慕那位姑娘,不如去与她谈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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