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空气焦燎,干烈,有摧枯拉朽的折断声,像下一刻就要整个崩塌,或者爆炸。
  在风火中,整个雒阳城,飘飞着点点柳絮一般黑灰的尘屑,呼吸间全是干灼焦苦味道。
  荀柔挥开手足无措欲的侍从,仰首天空。
  晴空湛蓝,朗日孤悬,亘古不变。
  在多雨的春季,它竟真的乖乖安静了五六日……
  忽而,日边微光一闪细亮如线穿过太阳,白日周围,以细锐光芒为径,膨起一圈细亮的彩虹弧光。
  荀柔心底震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讶、疑惑、不安、怀疑……霎时涌上心头。
  白虹贯日
  难道……那书中所言真的……
  “太傅?”侍从看向天空,只注意到日边有虹,没有觉得什么异常,回头唤了一声莫名惊退的太傅。
  难道真的有所谓天命……
  荀柔站直,收敛表情,仍然望向天空,心中怀疑和犹豫着。
  衣甲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快速的踩着节奏上了城楼。
  “回禀太傅,白马寺搜拣完毕。”梁肃单膝跪地,“收查金五百斤,钱六百万,两尊铜像各五百斤重,车马不足,不得搬运,还请太傅指示。”
  “知道了,”荀柔语气冷淡,“不是有那几个剃度的僧人吗?劈几根梁柱为担,让他们来抬。”
  梁肃微惊,飞快的抬头看了太傅一眼,又埋下头领命,“喏!”
  “等等,”他正要走,又听到身后太傅道,“还是让僧人将铜像收拾干净,明日再随我抬去毕圭苑。”
  可笑。
  荀柔袖手身后,率先大步走下城楼。
  自己方才也太可笑了。
  不过偶然天象而已,就算是真的……那也必是吉兆!
  ……
  仲春二月,汴水回温,温度怡人,空气湿润。
  自陈留酸枣领兵而来的曹操,在此等惠风和畅之际,遭遇了驻守虎牢关的董将徐荣。
  鼓角争鸣,马嘶金响,惊动左右山岳黄河。
  英勇的武将,双手执一支长槊,神情烈烈,奋不顾身、浴血而战,一次一次举起手臂高声呼号着,向敌人发起冲锋。
  在他身后,初上战场的新卒,被彪悍而精良的西凉兵冲杀的七零八落,湛新雪亮的刀兵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有人哀嚎,有人倒下,鲜血合成涓涓细流,沁染了水畔的芳草,一滴一滴沁入汴河。
  曹操身边家将、亲兵、族子、亲友,在一次次冲撞中损失殆尽。
  “阿兄!当心!”
  曹洪替曹操挑开侧面刺来的长(枪),身侧执帅旗的亲兵,却在这一瞬被躲之不及的长刀,砍下马去。
  大纛倒下的瞬间,惊慌恐惧的兵卒终于再不能维持,抱首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曹操猛然从厮杀中惊醒。
  对面的敌军仍势如山海,身旁竟只剩几个族中子弟。
  “我败了吗?”
  他不甘的望向山岭遮掩后,隐现一角的虎牢关。
  这是,他凭生第一次战败。
  他挟势奔袭而来,原想趁敌军初守关卡,兵卒未齐,城门尚未修整加固,一举夺下虎牢关,却未想,对方那守将不过初至关卡,却不加固城关,布防兵卒,竟敢开关出逆三十里,在汴水畔设埋伏!
  他未得先机,仓促应敌,甚至来不及排兵布阵就被杀乱。
  散尽家财,辛苦募来的五千兵卒,首战竟就损失殆尽。
  ……这就是西凉兵将的实力吗?
  曹操心惊。
  突然,日边闪过一道白光,如雪刃尖锐贯穿了太阳,一瞬破除万丈虹光。
  “子廉!你可看见!”曹操惊叹着,方才败馁的失望霎时消失。
  “什么?”曹洪长刀挥动厮杀着,回过头。
  “白虹贯日啊!”曹操高声道,胸胆激荡,在即将被敌人包围前一刻,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回马扬鞭,“撤退!鸣金撤退!”
  不过一战失利而已!
  ……
  “呦!”郭嘉提着酒壶,慢悠悠走到与荀彧并肩,左手搭在眼上望天,“这莫非是白虹贯日?”
  他对着天象,仰首大口饮酒,直到呛得咳嗽,这才拿袖子抹抹嘴,“袁盟主这里,别的不提,酒却是好酒!”
  “酗酒伤身,少饮些吧。”荀彧温声道。
  自董卓将颍川百姓与雒阳百姓一道迁往长安,他就越发沉默了。
  “文若,你说这是凶兆,还是吉兆?”郭嘉并指指天,假装没听见劝诫,朗声道,“以我之见,当是吉兆。董卓竟将袁隗杀了,还要迁都长安,实在是愚蠢至极。若其据雒阳之险,东向以临天下,则为大患,如今却焚烧宫室,西迁关中,当知其人,外虽勇、心已怯,失天下之志,必无能为也!”他转头看荀彧,眉梢挑高,“怎么,文若之意不同?”
  荀彧摇头,“董卓暴虐,必以乱终,只是……关中亦是龙兴之地,秦以之并六国,高祖因之成帝业,并非不能为。”
  “虽有雄关沃土,不得其人,又有何用?”郭嘉边饮边笑,双眸明亮,望向雒阳方向,“袁隗一死,袁本初这几日哭够了,也该动了说起来,这白虹贯日,莫不是指奋威将军曹孟德?今日,难道还真能让他拿下虎牢关?”
  他一边问,一边自己回答,举酒向天,“惜哉,壮士!”
  荀彧不言。
  曹操仓促出兵,他也并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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