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但他不得不预演痛苦来抑制痛苦,依循顺势疗法的道理,他曾预演过失去她的处境,不只是为了提前一点一点的接受,好抵挡痛苦,也像迷信的人那样,想看看如果他愿意接受最糟的状况,命运会不会减轻摧毁的力度。
  小时候他想接近她,因此受尽折磨,她却毫不知情,甚至不肯多想一下,六年过去了,她仍然没有发现他的爱意,怎么会这样?他应该告诉她吗?如果她拒绝怎么办?这种状况总是让他觉得痛苦,而她可能根本没多想,于是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尽可能将最多的信息暗藏于最少的字句中。
  要不还是让她无法拒绝自己吧,他不能看她和别人在一起,他嫉妒的要发狂了,所以他给她那些巧克力,让她永远属于自己,因为他了解自己,对于她,如果他品尝过一次她的温柔,他就会想要更多,所以他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
  她的温柔和青涩让他沉沦,尽管是虚假的,她在骗自己,她在伪装中了迷情剂,可他已经沦陷了,他无法拒绝暴风雨夜之后的一抹黎明的曙光。
  他想象她跟自己走进黑暗寂静的屋子里,穿过一片似乎凝结成了固体的浓烈睡意,地板的吱嘎作响与唇齿间暧昧的水声混在一起,仿佛一首摇篮曲,他们在这支曲子里如行星般沿着轨道无声运行…然后…
  然后,他体会到了夙愿落空的感受,就像从活泼的蝴蝶身上剪掉翅膀一般,那时他失去了理智,把他脑海中存在已久的构想在真实世界上演,让它不再漂浮于永恒的模棱两可之地。
  回顾那些日子,他毫不后悔,对于自己当时的无知、孤注一掷和缺乏远见,丝毫不后悔,因为这是他的表达方式,胜过一切语言,只有她懂,在得到她那一刻,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就算有些差池,但一切都如他所愿,仿佛所有的门都咔嗒咔嗒一扇接一扇打开了,人生不可能更灿烂了:她的爱就像月亮的光辉一般柔和的照耀着他。
  他的人生曾经左转右转,甚至想要避开这抹光芒,可它却像聚光灯追随台上的演员一样追着他跑。
  他知道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未来可能会带给自己停驻不去的哀伤,甚至从他身上剥夺大部分生命力,以致于让他很快枯竭,似乎有什么根本的东西从他生命中遗失,从他的身体中消失,就像失去一只手、半个身体,他不再是他。
  但他已经和她厮守了十几年,他想要现在跟她一起躺着,他想要的就只是跟她在一起,想要她在他生活中的每一日、每一夜还有每个早上都像现在这样。
  阿洛醒了过来,太暖和了,但她还是很困,她没有睁开眼睛,只希望再沉沉睡去,房间里仍然光线昏暗,她猜窗外依然还是夜晚,而且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睡了很长时间。
  她动了动,鼻腔都是香根草的气味,在这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也听到了秒针走动的滴答滴答声——是一种她喜欢的宁静和时间的流逝感,这让她意识到,丈夫已经回来了。
  “巴蒂,”她嗓音沙哑的说,“你在哪里…”
  “就在这里。”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正躺在这个人怀里。
  “你吃饭了吗?”阿洛睁开眼睛,视线还是很模糊,“今天工作很多吧,如果你很忙…”
  “但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巴蒂说着,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虽然还是那个没有语气的平板语调,但就是莫名让她安心,“如果你没有恢复,我会一直担心的,今晚你不退烧,我明天就会向魔法部请病假。”
  “那我在你心里真的很重要,”阿洛的语气有些虚弱,但依然透出了一股慵懒和依恋的味道,“亲爱的,你可是从来都没有请过假啊…”
  “你当然重要,别总是说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巴蒂把她翻到身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量了量温度,感觉似乎降下来了一些,心下稍安,“还有胃口吗?”
  “没有,但我想看你吃饭,”阿洛感觉浑身力气都被卸掉了,只好软软的趴在他身上,撒着娇说,“亲爱的,我没事,只是感冒而已。”
  “是发烧,”巴蒂一本正经的纠正了她,“除了生病的人换成了你,现在跟当年没区别。”
  “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和我说你喜欢我,也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阿洛想到五年级在医疗翼发生的事,轻轻的咬在他胸口上,“不会有后面那么多蹉跎,我很愿意…”
  “早知道我现在会这么爱你,我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的,”她松了嘴,感觉那里湿漉漉的,又很快被他的体温蒸发掉,“眼睛那么大,一直瞪着我…”
  “我没有瞪你,”巴蒂无奈的说,“但是你在躲我,然后又偷看我。”
  “我想知道你会看多久,你这个坏蛋,怎么可以那么小就喜欢上一个人呢?小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今天吃什么,根本没想过这些东西…”
  阿洛摊开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她的手指在慢慢抓紧,但是她生着病,力气很小,让巴蒂感觉他的心好像被小猫抓了两下,那种羽毛落在身上不停摆动的感觉让他痒痒的。
  “我想玩儿,记得欠我一次,”巴蒂郁闷的搂着她被汗水打湿而有些粘腻的后背,“生病了也不老实。”
  阿洛简直惊呆了,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欠他一次呢?她刚想争辩一番,巴蒂就用力顶了她两下,“不要浪费精力在跟我吵架上,你才刚刚好一点儿,再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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