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世上除了巫师棋还有什么呢?只有雾,不可知的、无形的雾…
巴蒂感受到了她的异常,起身试图搀扶她,“封盘吧,阿洛,我记下了你的每一步棋。”
“不,现在还不能封盘,”阿洛央求道,“我还没有想到下一步…”
她也站了起来,但她觉得自己和巴蒂的声音都在旋转。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伤心的说,想再看一眼棋盘,但巴蒂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巴蒂说。
阿洛感觉变了形的、鬼影的棋子形象在空中游荡,她往哪里看都能看见他们,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客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模糊不清。
“为什么要盖被子?”回到卧室后,她喃喃低语着,把手臂伸出被子,钻进了那个照顾她的人怀里。
巴蒂意识到她已经变得神志不清,立刻把她搂进怀里,但是阿洛感觉卧室里到处都在展开攻杀——桌子上冒出一个小兵的鬼影和一个弓背浓鬃的马形棋子,他们把鼓敲得咚咚作响。
“走出去,走出去。”她反复说。
“去哪儿?”一个声音讨好似的低声说,“家,今天就在家里,好不好?”
“家,”阿洛笑了,她轻柔的说,“这就是拆解难题的关键着法。”
她必须在家里,在丈夫怀里,每耽搁一分钟,这些进展神速的棋子鬼影会重新将她包围,就像她知道明天自己就会被围在昏暗、绝望、恐惧一般的空气之中。
“回家的路怎么走?”她问那个照顾自己的人。
一束淡淡的光束飘过,哀叹一声化成了碎片,在这种捉摸不定的沉默中,她突然明白,自己很难找到回家的路。
她觉得应该一直朝河边走,然后会有一大片悬铃木组成的树林,一旦进了这片树林,她就会很容易的找到回家的路。
“树林在哪儿?那片树林呢?”她迫切的问。
巴蒂把她抱到窗前,果然是树林和那条河,她好像突然被围在树木中间,野花在脚下发出被踩裂了的响声,四周安静、潮湿。
她沉重的瘫在丈夫怀里,坐着起不来,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外面望了望,终于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径,她不停的念叨,“我的房子呢?巴蒂呢?我的丈夫还没有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感觉有水滴在自己的头上和后脖颈上,“又下雨了…”
她恍恍惚惚的想着,穿过小径,很快就会是他们的庭院,然后石头房子就会从花园后面显露出来,她想住在那儿,不想去阿兹卡班,但那些棋子的鬼影一直追着她,即使她已经把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他们现在抓不着她了,但是一想到孩子,她不得不跟那些鬼影搏斗,她要利用棋子布局,来救出她的孩子…
如果喘气容易点,那该多好,要是两边太阳穴不这么疼了,那该多好,这钻心的疼痛…
她看到什么东西在雨中闪闪抖动,河面上有一个奇怪的倒影跟她哭喊,她仿佛正沿着河岸走去,发现那个倒影是自己的儿子,她想找到一座桥去救他,但那座桥上铺着厚厚的锯末,她一踩上去双脚就陷了进去。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很陌生,卧室里烛光闪来闪去,棋子的鬼影到处滑动,她的两条腿密密实实的灌满了铅,如同巫师棋棋子底部灌上铅,移动起来沉甸甸的。
烛光渐渐消失了,一阵黑暗如巨浪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吞没,借助最后一点儿反射出来的光线,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但就在这时,剧烈的疼痛从天而降,直压她的头顶,将她彻底击垮。
她恍惚觉得自己越变越扁,瘫倒在地,然后无声无息的消耗殆尽。
1982年3月3日,阿兹卡班。
高塔五楼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小巴蒂仍然躺在地上,他现在憔悴的可怜,尽管穿着一件保暖的长袍,但他的金发黯淡,乱蓬蓬的堆在额头上。
那阵脚步声在他的囚房门口站定,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摄魂怪的脚步是缓慢的,它们大多数时候更喜欢飞过来,伴随着寒冷、绝望和恐惧,带给他熟悉的可怕的寒流,在他身体里面升起。
小巴蒂坐了起来,囚房的门突然打开了,然而此刻并不是送饭时间,他被久违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痛,微微眯起眼睛,直到父亲高大瘦削的身影逆着光线在门口慢慢出现。
“你来做什么!”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神充满仇恨,“你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儿子吗!”
巴蒂没有说话,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小巴蒂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
他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母亲了,她比他见过的任何时期的母亲都要瘦弱的多,她的面颊凹陷了进去,苍白的皮肤就像没有肉在中间缓冲一般附着在骨头上,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仍然很亮,此刻正温柔的望着他。
“宝贝,”她虚弱的笑了笑,“到妈妈这儿来。”
小巴蒂尽管很虚弱,仍然扑过去把母亲抱在怀里,他已经比母亲高了太多,轻而易举的接住了她软绵绵、轻飘飘的身体,母亲的手又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尽管她从未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刻,但那只手仍然温柔的在他头顶移动。
“我不想在这儿,求你了妈妈,救我出去…”小巴蒂瘪瘪嘴,抱着她宣泄自己的委屈,像一个终于见到有人能给他撑腰的小孩子那样抽泣,“我的确是食死徒,但是没有折磨过隆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