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论银子的屏风有什么稀奇,她必让东南百姓都知道,祁国公府的屏风那是论瞎了几双绣娘的眼睛来论贵贱的。
  陈嬷嬷笑道:“大奶奶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老奴果然不曾看错。”
  送走了陈嬷嬷,慕熹微就对着炕桌上的东西开始盘算了。
  静静垂下的半截帘子外,青蒿探头朝里看了一眼,低声问青桐:
  “你说,从此以后,咱们是不是算——”
  窗外蝉声一声高过一声。
  “算什么?”
  “算——郡主的人了?”
  *
  乾清宫西阁中,凉气幽幽。
  太子萧淮正陪正昌帝下棋。
  进来回话的人把郡主到户部值房的事儿回了,便后退着出了房门。
  正昌帝拿棋子敲了敲棋盘:“也得有人敲打一下,宋子礼毕竟是给朕办差。”
  正昌帝这里指的倒不是宋晋清丈土地的差,在他看来,这是首辅赵廷玉一党的差。而是指宋晋不仅收上了赋税,稳住了东南,还为朝廷为他这个陛下在两湖赢得了一片好名声。对于正昌帝来说,宋晋能办这样的差,就是得用的人。
  底下的人是不少,但真正得用的人毕竟不多。这个宋晋能办成旁人办不成的事儿,无论正昌帝喜不喜欢,都得用他。
  萧淮接过一旁大太监呈上来的茶,递给正昌帝。
  正昌帝喝了一口。“毕竟是郡主郡马,又是能臣,先前户部那个样子,是过了一些。”
  萧淮握着茶碗,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父皇说的是。”
  正昌帝瞥了儿子一眼,“怕你母后那里不高兴?”
  郡主一连几件事针对的都是祁国公府,就是这次敲打户部那个罗荣远,间接针对的也是后头的祁国公府。
  正昌帝放下了茶杯,又看了儿子一眼:“你母后会不高兴吗?”
  萧淮这才道:“不过一个罗荣远,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正昌帝这才重新端起茶碗,“这些年国库空虚,北边、东南又动不动就要军饷,再不理理,确实不像话了。”
  房间里一时无话,父子俩继续下棋。
  正昌帝一连拿掉了好几个黑子,看向儿子:“有心事?”
  说着往棋盘上一点,“要不是走神,你怎么都不可能把子落在这里。”
  萧淮这才看清自己落子位置,一滞。
  正昌帝沉吟:“从你回来,朕就觉得你一直有心事。”
  萧淮心头一紧,看向父亲,正要说什么,又听到父亲慢慢叹道:“可是见过你祖母,心里难过?”
  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咽了回去,萧淮看着黑白交错的棋盘,轻轻嗯了一声。
  提起依然还在北边封地的献太妃,正昌帝捏着棋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龙涎香静静燃着。
  “没意思,不下了。”
  正昌帝往后一靠,苍青的脸色又显得消沉了。
  萧淮一颗颗捡着棋子。
  “你祖母真没什么话带给朕?”正昌帝不甘心地问道,声音里有轻颤。
  萧淮拾取棋子的手一顿,再次摇了摇头。
  正昌帝干巴巴笑了:“是朕,是朕伤了她老人家的心。朕还记得,母妃多疼朕啊!朕的父王,父王他亲自给朕开蒙,后头也是他老人家亲自给你开蒙.....”正昌帝哽咽,说不下去。
  萧淮轻声:“父皇,会有法子的。”
  正昌帝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献太妃入京,以赵廷玉为首的老臣死活不肯让他亲母从正阳门入。他为天子,他的亲母居然只能以王妃仪仗侧门入京。他的母妃整整在京城外等了两个月,最后他却屈服了。
  想到这里正昌帝一下子咳了起来,咳得一张青白的脸通红。
  等到萧淮离开乾清宫,外头日头已经偏西,热气也下去了一些。
  秦兴默默跟在太子身后,不知走了多久,就听太子殿下突然笑了一声:“她最怕夏日太阳晒,居然也肯在这样时候出门了!”
  “殿下,要不奴才带信,您劝劝郡主?”
  “劝她?”萧淮哼了一声,“也是孤把她纵得太任性了一些。”
  走了几步,突然回身道:“你真觉得,劝她,有用?”
  没等秦兴开口,萧淮立即又道:“不劝!”
  一口气走到金水桥,萧淮靠在桥边,对着满池荷花,沉默半晌。
  一丝风都没有,让人气闷。
  萧淮随手捞起腰间佩玉,一枚接着一枚往河中砸,只为听一声响。
  落水的玉,惊起栖鸟,碧绿的荷叶连同亭亭玉立的荷花俱都轻颤。
  把一组佩玉扔了个干净,萧淮这才觉得闷闷的胸口好些,转身道:“回府!”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不理人到底能撑多久!
  秦兴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次郡主,不一样。
  可眼前毕竟是大周最尊贵的太子殿下,除了皇上和皇后,从来无需看任何人脸色的。秦兴咽下了心中疑虑,赶忙跟上了前方的殿下。
  西斜的太阳渐渐收了热气,继续往西落去。
  已到了下值时间,六部官员纷纷离开。
  “昨儿夜里瞧着还有雨的样子,结果今儿愣是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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