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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话音未落,就要往翠玉轩走:“不行,此事重大,老奴这就去禀报殿下。”
  纪闻:“……”
  纪右卫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僵住了一瞬。
  梁承骁为什么把谢南枝留下来,旁人不知情,他心底却是清楚得很——要是天不亮就为了这点破事把梁承骁吵起来,太子爷高低能把他们几个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这话他不能明说。
  虽然常贵在他心目中早就是个死人了,对方背后的皇帝可还没有老糊涂。如果漏了分毫蛛丝马迹,他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及时喊住了常贵:“常总管留步。”
  见对方狐疑地把目光投过来,纪闻才面不改色道:“此事……其实是个误会。谢公子会这么做,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殿下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他微笑着睁眼说瞎话,“公子与殿下浓情蜜意,感情甚笃,才会受殿下影响,体恤下人。”
  “——这是他们情意的表现啊。”
  —
  翠玉轩。
  梁承骁穿戴整齐,挥退伺候的内侍,从屋子里出来。
  纪闻在院落外候着,看只有他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头张望。
  梁承骁睨他一眼:“看什么?”
  “谢公子呢。”纪闻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时辰,他应该也起了呀。”
  闻言,梁承骁微妙地静了一瞬:“还在休息。你找他干什么?”
  纪闻没往别的地方想,长舒了一口气,道:“您一定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刚才简直是急中生智,才想出个这么靠谱的理由。
  就是临走前,那个小宫女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又有点恍惚,又有点相信了。
  “……”
  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梁承骁直觉没什么好事,于是懒得搭茬,略过他走了。
  纪闻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感叹道:“不过殿下,谢南枝的身份还没有查清吗。我有时候觉着,他瞧上去冷冰冰,人却挺不错的。”
  “会不会是您想多了,他就是南面儿哪个世家的公子,一时倒霉才被牙侩卖来了上京,和什么奸细都沾不上边呢。”
  这个问题,他其实放在心里很久了。
  虽然从外边看不出来,这段时日里,影卫几乎把翠玉轩围得密不透风,时刻盯梢着谢南枝的动向。
  倘若他有分毫的异动,如今早就身首异处了。
  但事实上,谢南枝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除却叫书棋去找了些风俗志和医书解闷,根本没有要和任何人联络的意思,疑点那更是半分都没有的。
  上次他指名要找的人,暗部铆足了劲儿查了个底朝天,结果发现对方就是个哑巴孤儿,平日靠扒窃和通风报信维持生活,唯一和此事扯得上关系的还是在倚红楼时,良心发现放跑了从昏迷中醒来的谢南枝。
  无论如何,这都与他们想象中的阴谋相距甚远。
  直到听到谢南枝的名字,梁承骁的脚步才顿了下,敏锐问:“你听说什么了。”
  “嗐。”纪闻并不意外他能猜到,摆了摆手,说,“刚才来的路上遇见个宫女,听她说了件小事。”
  “上京冬天冷,好多做活的奴仆手上都会生涿,一到开春就难受得厉害。谢南枝偶然撞见了,就给他们单写了个方子,叫他们找郎中开药。”
  说完,又摇头感慨:“其实这毛病很多医馆都有法子治,只是那些药材卖得贵,一般人想着不费这钱,就咬咬牙熬过去了。我刚才找那奴仆要来方子瞧了一眼,上头都是简单易得的东西,花几个铜板能配上好多副,痛的时候擦一擦,就好过上许多。”
  旁人说起这个,可能还没有太多同感。
  但纪闻确实是实打实的苦出身,小时候也有过冻疮溃烂,又没钱买药的经历,直到被梁承骁选中进入暗部,一步步升到太子右卫,日子才好过起来。
  只有他能懂,这点看上去的小恩小惠,对于数九严冬还把手浸在冰水里的人来说,已是难得的体谅。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注意梁承骁隐约蹙起眉的表情,抬头正好看见院落里有几个小太监正合力抬着一摞奏疏,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顿时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话,震惊地瞪大眼,问:“殿下,您昨晚是一夜没睡吗?”
  “这么多折奏,起码是未来好几天的量了吧——您全给批完了?”
  “……不。”梁承骁按了下眉心,神色有点古怪,“不全是我。”
  —
  来了东宫以后,谢南枝基本上每天都醒得很早,这日破天荒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将近中午时,书棋通红着脸来敲门,问要不要沐浴,他才从倦梦中醒转,懒怠地打了个哈欠:“传吧。”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还是在书桌前,等醒来就到了床榻上。
  熬夜看奏折果然不可取。
  等吃上厨房送来的热腾腾的粥菜时,谢南枝不由得自我反省。
  昨日用过晚膳后,直到亥时,梁承骁也没有歇下的意思。谢南枝起初还眼巴巴盼着对方能开一开尊口,叫他去休息,他也好顺坡下驴。尔后时间越长,眸底的光辉也一点点黯淡,乃至逐渐失去灵魂,凭着肌肉记忆机械地批完一本接一本。
  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梁承骁打量他的眼神从开始的疑惑,慢慢转向讶异、试探、怀疑,最后演变成一池平静麻木的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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