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可惜都没有。
一旁的太监吓得六神无主, 尖着嗓子喊护驾。
有大臣在喊“叫太医”, 有人荒谬地在宝座下面围成了一圈, 即使这只是个连基础剑术都舞不明白的公子哥失手, 并不是什么刺客。
一个大殿瞬间像是个三教九流的菜市场,叽叽喳喳、喧闹吵嚷,于是便也折射出小皇帝的处境疲软无力。
倘若伤到的是小皇帝而非主事的摄政王,诸位肱骨大臣是绝不会有这个胆子御前失仪的。
周宏渊只是隐晦地向下忘了一眼, 将这些虚伪嚣张的面孔记在心里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将周棠衡的手腕拉得更紧了, 乃至于已经会影响到他手上的伤口了。
可从始至终周棠衡都没有一点表情, 哪怕是因为疼痛这种生理反应。
鲜血从周棠衡的伤口处几乎是成线地落下,晏元帅终于不悦地皱了皱眉, 站起身来几步上前,强行将周宏渊的手拿了开来。
“陛下,您受惊了,如今已然安全。”他简短地安抚了两句, 转过身立刻给周棠衡包扎伤口。
于是从周宏渊的角度,周棠衡便被这位元帅挡得严严实实, 只能看到华贵的衣料边缘。
因为是陛下,所以即使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 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地质问皇帝,为什么明明能躲开,却一动不动。
如晏元帅,他只是冷冰冰地不走心地说着安抚的话,也不必有什么鄙夷敌视的目光,漠视了这个只会添乱的小皇帝,只为本朝支柱紧急处理伤口。
其余摄政王一派的武将不管是不是愤懑,顶头上司在这儿且已经做出处理,当然不会节外生枝了。至于私下里如何鄙夷这个草包小皇帝,那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一个有先帝遗诏能够光明正大地教训小皇帝的人,自从小皇帝登基以后,就从未逾矩过,连指点提示都是点到为止。
就像此刻,他并不问周宏渊方才为何不宣太医,反而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伤口更加严重,也不教训周宏渊身为皇帝以身冒险。
他示意晏元帅与匆匆赶来但来了个寂寞的太医退下,一步步下去,走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人面前,让他抬起头来。
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地按照规矩办事,一个手势让在殿内的诸位大臣们闭嘴,而后转身道:“关于郑世子如何处理,请陛下定夺。”
周宏渊忽而就意兴阑珊,扫了一眼这位世子。
他虽然惊惧交加、面色惨白,但也还算大体镇定,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没吓得尿裤子或者连连求饶,风度和体面总还是有的。
周宏渊心知这位世子只是纯粹武学废材,无意冒犯。真论起来,这殿中的大臣排列数上一数,一大半对天威都比这年轻人冒犯得多。
只不过,这样大好的机会,若是轻轻放过,未免太过可惜了。
这世上网罗势力之事,无非或利诱或威逼或德服,他一个手无实权的小皇帝,既无实权,利诱便无说服力,只能作为许诺;又少“德行”,他还不至于在此时自不量力地在这方面同摄政王比较。
于是那便只好威逼了。将这位细皮嫩肉的世子扔进天牢中磨上一磨,人不至于被吓废了,只是吓一吓这位三朝人臣向来置身事外的老狐狸中书令。
看看这位中书令大人是愿意为了置身事外、将家业传给旁**位已然有些许声名的年轻人,还是识相一些,给出一些诚意,要回自己的孙子。
小皇帝居高临下,眼底幽深之处闪烁着帝王之家的残忍冷酷。
“郑世子御前行刺,令我朝摄政王重伤,有损国体,朕见皇叔之伤,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如此,非重刑无以明国威。”周宏渊慢慢地说道,满意地看见中书令终于慌乱失态,试图哀恳求饶。
“然郑卿德高望重,先帝常言及中书令大人公正廉明,忠君报国,朕不忍郑卿痛失爱孙,哀恸毁身。故暂将其押入天牢,由朕亲自审理。”
中书令不会听不出来周宏渊的意思,审理,重在“审”字,几大酷刑一下,人就废了。
皇帝的托辞是周棠衡这个摄政王,不是涉及到举国大事,周棠衡在众人面前向来不驳斥皇帝。
当然,周宏渊不是没有将周棠衡的人公然换掉过,安插自己的人手,然而紧接着就被动乱漏洞逼得将周棠衡的人官复原职。
稚嫩的周宏渊吃了这么一个亏,再也没轻举妄动过。
不过中书令两边不靠,又不是摄政王的人,周棠衡对一个小小的世子毫不在意,周宏渊愿意杀或者是放都无所谓,他当然未置一言。
周宏渊轻轻一抬手,就要让人将这位郑世子押下去,却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陛下,请听臣一言。”
他第一次未抬眼先变色,缓缓向下看去,晏元帅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出列,下拜:“郑世子不善舞剑,乃是奉陛下之命,御前失仪,固然可恶,然情有可原。
得见天威煌煌,学艺不精,于陛下面前献丑,故心有戚戚,手下不稳,长剑脱手而出。
陛下言其行刺,臣私以为过于抬举了郑世子的剑术。”
周宏渊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年轻人,终于越发冰冷,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将其碎尸万段,语气却越发轻缓:“秦爱卿,朕的好伴读,你为郑世子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