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牧霄夺却不说话,把醒好马尔贝克取出来,给他倒了一个杯底。
  盛愿谨慎的凑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浓郁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扁扁嘴,还了回去:“这个肯定不好喝。”
  牧霄夺懒懒淡淡的笑,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回身,从展柜取下一款度数很低的苏士白葡萄甜酒。
  小玻璃杯中加两方冰块,倒进琥珀透亮的酒液,酒面上点缀薄荷叶,推给另一人。
  唬过两回的人学乖了,先伸出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一点,尝到隐隐的果香和蜂蜜的味道,才放心的小口啜饮起来。
  杯口浅,很快见了底。
  盛愿意犹未尽,抿了抿嘴唇,把空杯子递回去:“再要一杯。”
  牧霄夺屈指轻轻敲他的脑门,指尖若即若离擦过绯色的脸颊,说:“会醉的。”
  “舅舅,现在是晚上了。”盛愿眉眼温软的央求他,语气不自觉挂上了些亲昵的讨好味道,“我很快就回去睡觉了。”
  出乎意料的是个小酒鬼。
  他拿会撒娇的人没辙,于是顺从盛愿,把酒瓶放在岛台面上,默许他为自己频频添杯。
  牧霄夺姿态闲散的靠着酒柜,低着眸看他潋滟的眼。
  他有种错觉,好像这个原本稀松平常的失眠夜,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变得不太一样。
  他慢条斯理的擦净手,打开盛愿带来的笔记本,在桌面上找到他说的纪录片,光标滑到文件夹上,正要点开,忽然间停住动作。
  盛愿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才喝几杯低度数酒,眼神就变得有些迷离,嫩白的里子晕出点红。
  牧霄夺仗着醉意明目张胆欺负人,单手敲键盘,打出一句话。
  【熬夜工作的人还有加班费,你就理所当然的让我给你打白工?】
  酒精让盛愿大脑有些迟钝,反应慢半拍的说:“舅舅,我给您发工资不合适,我哪请的起您啊?”
  牧霄夺不言,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
  盛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蛊惑,无知无畏的扬起脸看他。
  那股慵懒劲萦绕在周身,向来纯净的桃花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水波层层,荡起温软的浪花。
  他对男人毫无防备的露出最乖那面,拖长尾音说:“求求舅舅了。”
  这话,他用得是粤语。
  他很长时间没说了,既生疏又不标准,却裹着蜂蜜和浆果般的香甜。
  牧霄夺黑沉的眼注视他,惯用在商战里的狡诈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他随手在键盘敲下两个字。
  【不够。】
  盛愿犯难。
  【一幅画,换一个晚上。】
  这显然是不对等的交易,盛愿却轻易落进了这个奸商下的套,还觉得自己赚到了,一拍即定:“成交。”
  牧霄夺这才满意。
  “马塔贝勒蚁的饮食十分单一,白蚁几乎是他们唯一可以吃的猎物,不久,侦察兵顺利的回到了洞穴中……”
  纪录片中传来盛愿温和的声线,仿佛缓缓流淌的静水。
  即使对待他人的工作,牧霄夺也十分专注和耐心,他一边反复倒退进度校对,一边在纸上准确标注出几分几秒哪个字音出现了错误。
  盛愿觉得不可思议,面前这位分分钟签下几百万单子的集团董事长,竟在熬夜帮自己做校对的工作。
  明明不久前都还觉得,自己此生大概都不会再和他有交集。
  他惊讶于他们之间平和放松的交流,也不禁感慨,自己那如月牙一般微弱暗淡的命运在遇见他之后而变得明亮开阔。
  校对结束的很快,十几分钟的长视频,拢共也只有三两个字出错。
  牧霄夺合上笔记本,看到盛愿趴在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瞥了眼酒瓶,下去三分之一,怪不得会醉。
  他伸手替盛愿将散乱的发丝绾在耳后,垂眸注视这张细腻白净的漂亮脸蛋。
  “回去睡?”他问。
  盛愿摇摇头,眼神迷离的问他:“舅舅,您为什么会同意我和牧峋退婚呢?”
  牧霄夺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他一手撑着台面,拿过纸笔,漫不经心的写:【想從我這裡套牧峋的八卦?】
  盛愿忽然笑了:“我才不想知道他的八卦呢,而且,您知道的未必有我多。”
  【你們這群小孩兒,总是以為什麼都能瞞過大人。】
  ——小孩儿。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
  盛愿呼吸一滞,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脊背一凉。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牧峋说过的——“那不是你觊觎的人。”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维怪圈,语无伦次的说:“我问您这个,就是因为退婚这种事情说出去很不光彩,还容易遭到别人的猜忌,总归是有损家族名誉的……所以,我不太懂……哎呀舅舅,您不用管我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可能我真的有点醉了……”
  牧霄夺不言不语,待他胡言乱语完,默默写下:【沒什麼原因,只是以你的意願為优先。】
  盛愿倏然一愣,而后像是确认似的问他:“我不愿意的事,真的可以不做吗?”
  【沒人能強迫你做不情願的事,舅舅希望你之後的每個決定,都能出於自己的本心。 】
  他目光忡然,一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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