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盛白港冷然注视他,面色渐沉。
盛愿却装作没看出来,温温然道:“我好像还有很多东西放在老宅没机会带走,我马上回去一趟,把屋子清干净,省得阿姨和小野以后看了碍眼……哦对了,小野从前不就想要一间游戏房吗,正好现在腾出位置了。”
见大哥似乎对自己无话可说,盛愿也乐得轻松,即使整夜没睡身体有些遭不住,心中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盛云洲在此前从未对他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他能为他的后事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从今往后,他和盛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阿愿。”盛白港忽然开口唤住他,“你要和家人彻底断了吗?”
“家人,谁?”
盛愿觉得这话稀奇,忍不住笑,“是你那个动不动就把我关进地下室的母亲?还是见到我就像见到仇家的好弟弟?还是说你,大哥,过了将近二十年,你终于肯拿正眼看我这个弟弟了?你问这话之前,有没有先征得过他们的同意,或者问过自己的良心。”
盛白港一瞬间错愕,被他噎到说不出话。
盛愿是他最不起眼的弟弟,也许是小孩过于的乖顺和懂事,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脾气,也从没有人想过,他愿不愿意一辈子这样屈辱的活着。
而如今的盛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拥有了和他们叫板的底气,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了。
盛愿拉开车门上车,目不斜视,声音从渐渐升起的车窗挤出来,落进盛白港的耳朵里。
“我不想再见到你和你的家人,从前你们不承认我是这个家的一员,往后也不必。”
“走了。”
此间萧条,唯有风声不止。
第70章
盛愿回到盛家老宅, 脚步不停径直走上二楼。该搬的搬、该丢的丢,忙活一早上,终于将那间曾经属于他的小卧室恢复成十六年前的原貌。
他坐在门口的箱子上歇脚, 忙出了一身薄汗, 小巧的鼻尖沾了点灰,飘游的光与影缓缓漫上他的瞳仁,平淡注视着这间承载了他并不愉快的童年的小卧室。
不知是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抑或脑肿瘤术后的后遗症, 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
他的目光无声游移,从空荡荡的床板移向小小的窗, 玻璃后是被霜雪覆盖的天地,就像他关于童年的回忆,只是一片茫茫无尽的空白。
许久,他将门关上, 抱着小箱子离开。
下楼的时候, 盛愿走的很慢。
曾经,他作为父亲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寄人篱下,直到如今彻底摆脱这个身份, 他走了十六年。
他会拥有新的目标、新的环境、新的人生图景, 会走得很远很远——至少从最后几阶楼梯踩空前他是这么想的。
仅剩三两阶楼梯的时候, 盛愿忽然腿脚发软, 踉跄几步,不得不撑住红木扶手才堪堪站稳。
视线中闪过无序的黑影,没来由的心悸决堤一般涌入心脏, 他的呼吸急促, 嘴唇发白,像是低血糖的前兆。
从盛云洲昨晚抢救无效离世到现在, 盛愿一直在处理父亲的后事,奔波辗转于医院和殡仪馆,没吃东西加之一晚上没合眼,这副孱弱的身体显然经不起如此的折腾。
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砰”的一声,他被摔懵,仰躺在楼梯底,错愕的望着天花板的吊灯,眼神忡怔。
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忆,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掉到了下面。
盛愿手脚发麻,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凸出的骨骼被硌得生疼。
他暗暗失神许久,无意识动了动手指,感受到周身力气抽丝般从指尖流走,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周遭安静如死,此时他才明白,原来盛家的佣人早已跑光,偌大的宅子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家族,已经在悄无声息中退出了舞台,只剩下这栋古朴百年老宅强撑颜面。
艰难回到车上后,盛愿立刻卸掉全身力气,把箱子堆在后备箱,随手抓起储物盒里的巧克力往嘴里塞。
微苦的黑巧在舌尖融化,醇香充盈口腔。许久,他才感受到膝盖处迟来的痛感,掀起裤脚看了眼,磕青了一块,隐隐透出血色。
盛愿对自己脚底抹油的本领颇为无语,没当回事。
开车回到家后,他随意处理了下膝盖的伤口,等外卖的同时拿起手机慢吞吞回复牧霄夺的消息。
昨晚,盛愿孤零零守在殡仪馆,里屋放着盛云洲的冰棺,隔壁还隐隐有哭声传来,他简直害怕得要命,连厕所都不敢去,牧霄夺陪着他一整晚没有睡。
后面盛愿忙起来,没能及时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最近一条还停留在今早五点钟。
盛愿动动手指打字——
“我都已经处理好回家咯,如果没能及时回复你应该是睡着了,你不要担心,安心工作[亲亲][亲亲]”
片刻后,外卖送到家。
盛愿浑身疲累,四肢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眼皮也越来越沉,没吃两口就撂下筷子,强撑一口气回到卧室,蒙上被子睡觉。
-
冬日的黑夜早早降临,浓重的黑笼一座灰白色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