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容念不知不觉吃下了一些,但很快摇了摇头。
  解寂云没有勉强他,只是看着盘中没有动的牛排,自言自语:“看来厨艺得再精进一些。”
  微长的刘海下,祂微蹙着眉,好像很担心地望着容念。
  容念看着祂起身收拾了餐盘,推着餐车走出卧室的门。
  他看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然后收回视线。
  在用餐的长桌另一个方向。
  沙沙沙的声音。
  只需要容念轻微移动视线,就会看到刚刚走出房间的丈夫,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身上的白衬衣血迹斑斑。
  祂坐在地毯式,背对着容念,因为瘦削稍显嶙峋的脊背,手里握着雪亮的解剖刀,在画板上僵硬地重复地刻着:念念念念念念……
  容念注意到窗外的光线阴沉下来。
  不知道是起风了乌云遮住了太阳,还是黄昏了。
  如果说有两个解寂云,听起来会有些奇怪。
  不如说他的丈夫解寂云会呈现出两种状态,这样正常容易理解一些。
  一个解寂云是正常人状态的解寂云,温雅柔和,彬彬有礼,甚至于格外无害,无害到有时候会看起来很好杀。
  是假如容念杀死祂,也会温柔地爱意地望着容念,没有任何反抗,清透的近乎透明,这样完美。
  一个解寂云是发病状态的解寂云,会弄伤祂自己,总是一身血迹斑斑出现。
  自闭,严重的时候会肢体僵硬,意识解离。
  直到容念一次给祂换衣服,看到祂身上一道道新鲜切割的伤痕。
  这种放在别人身上应该会死掉,或者痛苦不已的伤势,但解寂云却只是茫然无辜地望着他。
  容念不确定,祂身上的伤是祂自己造成的,还是别人造成的。
  那些伤第一眼触目惊心,脱下衣服看去,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仪式感。
  从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以及衣服是完好的看,像是自愿的。
  容念给祂换下白色的沾血的衣服。
  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衣柜里原本应该全然纯白的衣物,变成了全黑色。
  他顿了顿,找到了黑色的衬衣给解寂云换上。
  黑色的衬衣果然适合祂,至少看不到血迹了。
  发病的解寂云过于粘人,每次容念发现祂的时候,祂都以一种有些扭曲的姿势趴在容念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
  嘴里不断发出“念念念念念念……”的声音。
  为了缓和解寂云的病情,至少不至于过度分离焦虑,时刻粘在他的背上。
  容念决定教对方写字。
  写字的画板是正常时候的解寂云为他准备的。
  “亲爱的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有一次,容念望着窗外游离发呆的时候,站在他身旁长久凝视着他的解寂云,这样问道。
  “我希望亲爱的快乐。”祂低声说道,淡淡的阴郁。
  容念确信,对方希望他的喜好是在室内可以完成的。
  因为祂紧接着轻轻呢喃:“不要离开我身边。”
  不然他就可以回答说:上班。
  容念有些困难地记起,他应该制定每日的行程的。
  如果不上班的话,他的兴趣爱好是画画。
  但画得不好。
  “没关系,我教你。”
  解寂云是个很耐心的老师,会捉着容念的手指,从排线的基础教起。
  但容念不是一个好学生。
  他是虽然画得不好,但不怎么虚心学习,对进步没有追求的渣学生。
  解寂云捉着他的手画的时候,他都在神游。
  解寂云放开他的手,让他自由发挥的时候,他什么都画,就是不画教学内容的静物。
  但不管他画出多么抽象的东西和画面,解寂云每次都会眼眸温柔清亮,热烈充满爱意地夸赞他:“亲爱的真有天分,画得太好了。”
  容念望着祂眼里的亮晶晶,确认对方是真的这样认为吗?
  解寂云就凑过来,亲吻他。
  于是当解寂云发病的时候,容念想到的帮助对方的办法,是反过来教导解寂云写字。
  解寂云跟他不一样,是个很听话的学生。
  对方会安静地听从他的意思,用铅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字。
  只是写的内容通常都是容念的名字。
  下一次发病的时候,对方也会在趴在容念背上和背对着容念在画板上写字之间切换模式。
  只不过,经常会像现在一样,写字的工具是祂手里的解剖刀,而不是铅笔。
  这样的切换发生了一次还是两次?
  容念疑惑了一下。
  他感觉这应该是婚后的第一天,但又觉得这样的场景切换已经很多次了。
  不过也很正常,他的精力不济,让他至少一天睡着了三次,也醒来了三次。
  这样一天就相当于三天。
  也有一个时间段。
  正常的解寂云不在,发病的解寂云也没有切换出现眼前。
  房间里只有容念一个人。
  他站在大玻璃窗前往下望。
  原本空旷安静的庄园,仿佛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出现了一样。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草地上,一起面朝着他的窗前,仰望着他。
  但也和他保持着两三百米的距离。
  就好像是站在庄园大楼在草坪的阴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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