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小号乐手顿时惊恐万状,在阴暗的灯光下仿佛见鬼一般。
  “沈先生。”
  倏然,谭诺开了口。
  “哦?月白先生有何高见?”沈先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铜管乐器的反应是会稍慢一些的,您属实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动气。”
  谭诺的语气不卑不亢,丝毫不惧怕对方淫威。
  “原来如此,”沈先生不阴不阳地一笑,“不愧是指挥家,对乐器的了解令人惊叹啊。”
  谭诺回以微笑:“哪里哪里。”
  还好,那个姓沈的还算听劝,只见他朝打手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退了下去。
  小号乐手因恐惧而瘫软在椅子上,方黎见状又惊又怒,更佩服谭诺的勇气。
  “月白先生,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是您的乐迷,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一聚,不如您为大家演奏一曲助助兴啊!”
  沈先生的话藏着不屑与威胁。
  方黎小心地看了过去,面对这显而易见的不尊重,谭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好啊,”那人甚至还大方一笑,“想听什么?在下定当满足。”
  见谭诺如此配合,沈先生看起来相当受用:“我听说前几日,圣玛丽大教堂外的广场搞了一场演出。表演者是几名孩童,还有一个拉小提琴的,是吗?”
  “确有此事。”谭诺回答。
  “那就把那几个孩子喊来,给在座的各位表演一下可好?”
  方黎握紧了拳头。
  话题果然引到此处了。
  他咬着牙,愤怒令他浑身发麻。
  “不行啊。”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口音很奇怪,却令方黎倍感亲切。
  是孤儿院的院长。
  沈先生的脸色有几分阴沉:“皮埃尔院长,您说什么不行?”
  “怎么可以来这样的地方呢?都是孩子啊!”皮埃尔院长说着,朝沈先生的方向缓步走去。
  短短几步路,却有好几个打手挡着,院长只好在其中艰难前行。
  就在这时,院长竟突然双目圆睁,紧接着,只见他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方黎因惊诧,屁股离开了座位,而同时,只见谭诺倏然起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院长。
  谭诺用法语询问对方是否有事,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便小心地扶院长坐好。
  “皮埃尔院长,您走路要当心啊!”沈先生阴阳怪气地“关心”道。
  这看起来只是个小意外,可方黎却气得肺涨疼。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院长之所以摔倒,是因为某个天杀的打手突然伸出脚来,明显是故意为之。
  他有些担心,便多看了几眼,可是,他刚刚确定院长确实没事的那一刻,突然之间,他对上了一双充满讶异的眼睛。
  方黎心道糟糕。
  竟然忘记了白阳这个家伙。
  从来到乐池到现在,他始终没有发现白阳的踪迹,没想到就在旁边,距离他相当近的位置。
  那人就这么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口喊人。
  方黎也死死回瞪着对方,疯狂思考对策。
  谭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只见他的眉头微蹙,双眼眯起,警惕得仿佛一只豹子。
  这人似乎要朝白阳走来,然而就在这时,方黎突然听到白阳低声说道:
  “我给你挡着,你别再乱动了。”
  方黎无比诧异,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这个家伙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告诉你啊,就在这呆着不要动,千万别显眼。”
  白阳竟然在反复叮嘱他小心,好像被什么人夺了舍一般。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方黎不是在找茬,而是在试探对方的意思。
  谁知那人竟叹了口气,道:“现在你只能听我的,你也不想给表哥找麻烦的对吧?”
  这话说得方黎无法反驳。
  他察觉到谭诺的视线,便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对方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寻了个院长旁边的座位坐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方黎问道,“一定要把谭诺逼到这种境地吗?”
  “不是我也有别人,”白阳自嘲一笑,“我家工厂是做洋火的,早就被盯上了,他们做了一个月的套就为了让我跳,是我蠢,跳了,没有办法。”
  方黎一时没有消化对方的话。
  “总之,你老实呆着,出什么事也别动弹,我保证不让表哥出事。”
  说罢,那人突然站起了身,朝着谭诺的方向默默走去。
  「保证不让表哥出事。」
  说得轻巧,看看这周围的打手,一个个虎视眈眈的,鬣狗一般渴望着血腥。
  你一个厂子都被人抢了的人,何谈保护别人?
  方黎虽然抱着怀疑,却还是认可白阳的劝阻,这种时候,的确还是老实待着为妙。
  而另一边,皮埃尔院长差点被绊倒,看起来十分愠怒。
  可是最后,他对那姓沈的说的却是:“我老了,走路容易摔倒,谢谢沈先生的关心。”
  “没事就好,”沈先生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您刚才说,孩子们不适合来此处,那些个孩子有什么适合不适合?早晚都会来这种地方打工的。”
  方黎听罢,不禁握紧了琴弦。
  姓沈的话语中满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仿佛那些孩子在他眼中只是马戏团里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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