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牢反倒无人在意,钥匙放进去如同烛下黑,一般想不到。
  藏东西的又是典史,掌管牢房的头,最为清楚里头门道。
  “乱党搜走粮仓跟地牢钥匙,钱库钥匙没搜着,以为卑职私自昧下,就把卑职关在后院,着人看管,每日一碗粥米吊命。
  其余人等关入地牢,近两日滴水未进。”
  明晃晃的不给活路。
  后面内容乏善可陈,一天两夜提心到胆数着时辰过活。
  再后来被新知县救出、走地牢密道躲避乱党、得知巡检司求援、二度见到白督抚平乱。
  听到其中某句话,白楚寒眸光一动,望来一眼。
  巡检司求援?
  白督抚心想人真敢说,平乱军探子外出一趟就变巡检司了。
  吴声没注意到这道目光,他说完还惦记着粮仓,在和薛文解释为何不交出钱库钥匙,藏起粮仓钥匙。
  “前任知县不太敢打钱库主意,里头还剩七成。”身为主簿,算账是看家功夫。他是个中翘楚,账目看过一遍不忘。
  “粮仓不同,仅剩三成,交出去损失不大。
  前任知县与粮铺勾结,暗中倒买倒卖粮仓存储。乱党拿的是剩下的,比起前任知县暗中偷出去的,那点粮食算是小数。”
  比起乱党将主意打到百姓家中存粮上,不如交出快被蛀空的粮仓。
  谁知……乱党带不走的,一把火全烧了。
  事到如今,白楚寒若是还不清楚江无眠为何让吴声留下,他算是白听吴声的絮叨。
  这是变着法暗示韶远县缺钱缺粮缺人,让他在奏折上“据实以告”,最好向皇上请旨发放赈灾救济银粮。
  第004章 账目
  天边破晓时分,火势降低,仍旧未熄。
  近乎整个县醒来救火,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是一身灰黑,满身泥腥味,脸色各异,还有人小声啜泣。
  江无眠站在废墟上,半垂眸看着黄黑色水泥木炭黑灰混做一团的土地,眼底一片凶光,心底再为乱党添一笔账。
  安抚过百姓,回县衙路上,他边走边算,“上任知县任期六年,无功无过,无灾无难,政绩平平。按一年取六千石粮食算,六年三万六千石,只多不少。”
  蒋秋会意接上,“预备仓粮储满仓,约是万石。今年糙米一斗约五十文,去掉稻壳碾成碎米,西市价格七十文。近三年价格略有浮动,上下不超过十文,取中数七十五文。”
  一斗七十五文,一石十斗,便是七百五十文,六年足有两万七千两。
  但是价格不是这么算的。
  一斗粮食中三分之一是沙砾石子,压秤还能多卖几钱银子,因此能查抄的银钱数得往上走。
  蒋秋估摸出数据,心底骇然,区区知县贪墨如此之多,百姓又是如何过活的?
  “回县衙找吴声核对钱粮文书。”江无眠大步流星朝县衙走,声音沙哑,话带凉意,“一文半子,全吐干净。”
  他继续记仇,数着要算的账本,“乱党烧的粮食、粮仓、衙门中的破损,一并算出,找人讨账。”
  来韶远县的乱党人算不上少,但也称不上多。
  不然运一晚上粮食,整个粮仓怕是只剩空壳。
  灭火指挥巡查灾后详情、估算焚毁的粮食时,江无眠一并跟过去看,只算那地的大小体积,不足千石。
  “粮仓人工、木料、工程设计、烧毁的粮食、重建成本、县衙毁坏的门窗、平乱军撞开的城门……”蒋秋零零散散算了一笔账,得出一串数字,把乱党切开论斤卖还不够填窟窿的。
  事情有点难办,抄前任知县的遗产,最终钱粮落在韶远县县衙上。
  乱党不同,他们肆虐的地方太广,裹挟的钱粮中交出部分充当平乱军的行军费、部分是归于其他州府,韶远县的钱粮只占一点。
  预备仓拢共三千石左右的粮,起火时假设剩一千石,那乱党卷走的约是两千石,部分交给平乱军做行军费用,大约能剩千石。
  粮食不多,能解一时困境。
  江无眠摩挲陌刀刀柄,眉眼压低,配上一夜没睡的黑眼圈,显得烦躁无比。
  不知不觉走到县衙门口,他停顿沉思,良久想说什么,身前多了一道声音,“县衙门神够数,江知县不必亲身上阵。”
  江无眠回神,心想:我做门神,你今日便进不得县衙。
  咽下想说的话,半垂眼眸,他对白楚寒一拱手,“见过白督抚。”话说的慢慢吞吞,这会儿嗓子疼了。
  白楚寒像是被他的态度逗乐,扭头无声笑了几秒,道,“跟随你的另两个师爷,林守源与张榕正带着公文等在县衙。”
  两人与三名巡检司一入城,师爷展示过公文,遂被城门守军带到白楚寒面前。
  彼时江无眠刚忙完救火正在算账,那地方人多眼杂,过去一个错眼便找不得人。
  白楚寒问过话,又看过一遍委任书,安排亲兵带人先稍作休息。
  三名巡检司不知去了何处,两位师爷一直坚持等江无眠回来,如今还在县衙里头品茶。
  得知城外师爷已经到了,话不多说。江无眠目送白楚寒穿戴整齐出门,脚步一转进了县衙,没去休息,和两个师爷碰面。
  五个人喝过茶,快速交换信息,拼凑出韶远县惊变事件全貌。
  “如今韶远县各种情况,诸位已经清楚,虽还没去过周边村镇,但应相差无几,几位师爷可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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