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招致此事的根本原因只在一个词——盐课。
  江南皇商除了织造局外,还把持着江南盐课,一众水贼原本是为冒充私盐贩子,后续发展成水上劫商,若是官府探查起来,随便提个替死鬼敷衍了事。
  “当地官府?”老者听闻此问,冷笑一声,“官府又如何,皇商他们得供着,上面的人要孝敬着,死的不过一二水贼,能用一条命换来一年半载的安生,谁不长眼戳破此事?”
  还真有个不长眼的,不过早早化作枯骨,抛尸野外,再无人敢置喙。
  江无眠面上无所触动,但直面他的老者彭浩接触到他杀意凛然的目光时,竟是打心底的生出恐惧,直到人移开目光方才回过从后怕中回过神来。
  彭浩不再敢端着一派淡然不出世的模样,他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问:“大人还有何事想问,草民一定全部道来。”
  全部道来?
  这还不是人说的全部。
  此獠也是不老实,私心颇盛。
  落在最后的苏远眯着眼打量这人,又将目光转向最里面的石屋,再不老实交代原委,不若进去待上几个时辰,前一个刚出来,已是腾出空间,再进去一个也不妨事。
  彭浩的审问过了一日,期间得知证据无数,部分埋藏在其他地方,江无眠立刻命人拿回证据,来日送皇商王家下狱少不得这些!
  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份时间线与名单,上面写着几年几月,谁给王家送了多少东西。
  这本还能与水贼行动对照,每当一商队上门,紧接着水贼的任务就是清理这家对手的商船。
  也有哪年哪月袭击盐铁转运船只,一夜之间转移多少盐袋子,转移据点又在何处。
  虽有缺失,可江无眠为准备发展南康府盐课,此前调查过盐课失事案件,其中几个的确能对上,部分细节也是一清二楚!
  苏远眉头紧锁,南康府被江无眠犁清过两遍,他在这里感受不到商队之间的倾轧,江南道却别有不同,他看着证据不由道:“皇商此等行事,大有别于南康府。”
  竞相追逐利益,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豢养水贼、勾结异族、暗下杀手……甚至于此地出来的水贼都能光明正大顶着皇商名头与官员叫嚣,不过区区一小贼,竟有如此胆量。
  江无眠也是颔首赞同,“确实如此。”
  虽说民不与官斗,可当皇商的下人,那还属于民之一列吗?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等也相差无几。
  皇商好歹还领江南织造的职位,一些大商队无有职位,却仍是行事嚣张,不将律法放入眼中。
  一旦有事,皆可用金银摆平,再进一步,当金银渗透权力时,商人与官员又有何异?
  身份差别消弭,哪儿还有敬畏之心,官员律法全然不放在眼中才是正常。
  江无眠火速让人将证据备份,郑重对苏远道:“一定要全然送至松江府,不得出一点差错!”
  有了证据,松江府处才好拿人。
  毕竟白楚寒贵为都督,有了证据拿一个江南织造局郎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像是他,有证据拿知府也要等建元帝旨意。
  现在江南正是僵持不下时,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有问题,可没证据能指认,最多是一天上门三次叨扰,拿几个管事作为筏子发难,真正的幕后黑手稳坐背后,根本不着急。
  还是那句话,我方无证据,急着冲对方地盘拿人是送上门的把柄,对方也是知晓,只要这段时间不轻举妄动,待熬过去就能翻身,甚至还能在建元帝面前告上一状!
  再者说了,万一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人死为大,江无眠这儿证据不足,明面上看着就是他仗势欺人,使得人家破人亡,日后朝中风评不好,他怕是能呕死。
  苏远当即命卫补之私底下带人带证据上路,唯一的千里眼给人带上,以免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
  另外是投掷型的火药也给人防身,伪装用的商船也开走了,总之是明面上风轻云淡,暗地里拼命加码。
  却说江南王家,自从放出去的一队商队失联,长子王麟便深觉不安。
  “父亲,石武已是三月未回,南康府又是如此大动作,恐是叫人拿下,已在审问之中。”
  自打暗中购置潮州府土地计划开始,石武断断续续传来契书,江南一处也是配合得紧,每张地契皆有归处。
  然三月之前,石武传来消息入了南康府,未免让人发觉端倪,暂且断了联系,然到南康府加紧巡查时,竟还没消息传来。
  反倒是水贼冒充商队事发,弄的岭南商队人心惶惶,尽数开始自查核验身份。
  王麟不禁暗骂,那江无眠说什么都信,他说海里长桃莫非都要入海采买蜜桃?!
  时至今日,石武并无消息传来,在南康府的商队倒是陆续发来暂时安全的密信,江无眠主要针对外来商队人数与路引的核查,同时缩减在南康府停留的时日,近来气氛沉闷了些。
  但因江无眠前两次在南康府的大动作,这回倒是没商队敢顶着江无眠的审查说些什么,顶多是暗地里蛐蛐两声,面上却一派配合。
  自觉商队无事的还会赶早去核验,争取与其他商队打个时间差,多多买些货物运回本地。
  要知这回主要针对外来商队,部分商队自觉禁不起探查,停靠其他码头。
  进不去南康府,自然无法拿到一手货物,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发财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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