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有奴如此,郎氏深受感动,她捂着脸暗自垂泪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的, 又跑去把门关了, 还把其他人都赶出去道:“看给咱喜鹊气得,让这蹄子消消气, 你们先出去等等。”
楚韵这等闲杂人等虽被赶了出来却也没走, 一个两个都站在屋子外听听动静, 防备有个什么便蹿进去做二十四孝媳。
闵氏不知道何三姑娘脑袋是楚韵削秃的,她无语道:“这失心疯的婆子,她女儿歹命秃头落选跑进来打你做什么?”
平心而论,何三姑娘生得类父,何老爷年轻时也有名声,杜老爷是穷, 他是丑。
想起这事闵氏难得刻薄一回公公,道:“但凡有一个点缺了, 这两人都做不成兄弟。你们就说吧,像何老爷的姑娘,秃不秃的能有什么分别?本来就选不上的事!宫里挑颗果子都不要生得丑的,她这样的,早上进去,中午下钱粮的就得改口告知阖宫上下——凶兆来了。”所以她说:“秃是她的福,这样就能把丑怪到秃上去。”
楚韵听闵氏妙语连珠,脑子里想起那天何三姑娘山峰般起伏不定的脸,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寻思,这田氏命可真够歹的,嫁个丈夫是王八,生个女儿是倭瓜。
她问:“田太太今年芳龄几何?”
姑娘家的年纪不能与外人道,魏佳氏想了会儿,道:“想是与我差不多,当年我和她前后脚成的亲。”
“这么说田氏年岁较郎芝麻小十五六岁去了?我还说怎么看着不说二八少女那也是掐出水的嫩妇,前几日何妈跟我说是她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年轻。”楚韵叹一声造孽,灵光一现,道:“何家老丝瓜死得早,田太太跟丈夫相处时日不过二三年光景,少女初婚,不曾开窍也说得过去。”
两个嫂子险些叫郎芝麻笑喷。
楚韵道:“她自己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咱做儿媳的,也要体谅老人家,尊称一声郎芝麻,也是孝心。”
魏佳氏瞪她一眼,她不敢这么叫,不过这不妨碍她觉得这么叫很解气。
闵氏与郎芝麻梁子早年结得有些大,她接受得很容易,甚至想了个更稳妥的法子,道:“以芝麻代之即可,凡有人问,便说咱妯娌几个在商量伺候婆婆丈夫的吃食,不知内情的谁知道芝麻是谁?”
接着,她也大呼小叫地说起“芝麻”来。
杜月作为小芝麻,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也不好吱声,因为她和娘也给三个嫂嫂取了别的称呼。
像闵氏,娘和她都叫小瞎仙,因为闵氏只看男人美色,最后嫁给了穷得只剩美色的杜容锦。饶是郎氏心疼大儿子,背地里也总爱教育女儿不许嫁给大哥这样的男人,还经常数落闵氏是瞎子。
若让闵氏听见,母女两个便推说是在骂胡同口摆摊的小瞎仙。
可怜小瞎仙,眼睛亮堂堂的一个瞎子,在她娘嘴里,跟小眼扎了针似的。
魏佳氏叫闷葫芦,因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楚韵更别说了,乡巴佬泥腿子狐狸精小妖怪什么都有,只要不是小瞎仙和闷葫芦,那就是楚韵。
所以,对于几个嫂子给娘取名这事,杜月很容易便接受了。
大家对她也很无所谓,因为杜月的外号也是出了名的,她叫——墙头草。
说起芝麻被亲了一口这事,楚韵素来不把事故的原因往自己身上猜测,所以,她很快就说起前两日在何家看见的田氏。
当日田氏一身寡淡却如啾啾鸣叫不知停靠何枝的雏鸟,今儿来穿的却是桃红色大袖旗袍,小马褂也是大朵大朵的绣花,她咯噔一声与两妯娌,道:“莫不是田氏看见娘开了窍?”
由古自今磨镜的事都不在少数,尤其像田氏这样不知何故青春少艾却嫁给半截入土老丝瓜的姑娘,心中更不知多少情思难对人言。
对老丝瓜,又老又丑又花心的,他配吗?
楚韵本来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一会儿功夫竟想入迷了,也不知是否沾染了郎氏恶习。
“还真别说。”饶是杜月都多嘴,她对亲娘年轻时的容颜知之甚深,她爹在她娘四十岁之前,每日回家都乐呵呵的,闻言颇受惊吓道:“何老爷矮墩墩一个小老头,看着踩烂一半的红薯似的,确实比不上娘好看,……我的娘,这她娘的、哦!我的娘……要怎么办!”
闵氏本来想安慰她两句,结果还没开口,也想起一桩事,小声道:“当年田氏进门,因说爹不娶小娘,娘还是全福人。田氏上花轿身上裹的百家袄也是娘给她披上的。”
楚韵:“既这么说,田氏新婚当时来了夫家见的第一人既不是何老爷也不是何显耀,而是娘了?”
这话顿时将一屋子人都问住了,亩产三百斤的瓜,他们……有点吃晕了。
知道详情的何家两姑娘默默点了个头,何大姑娘补充了点儿细节。
道:“那会儿我与妹妹想见见新娘,还躲在屋子里瞧。婶娘进去给她端小汤圆子,娘呀一声,道‘哪里仙女姐姐下凡来了’,及至我爹进门,再没听她吱一声的,我爹走了,她方愣愣地转过去问喜娘‘怎么来了个大王八’,可恨我和二妞儿在下边躲着笑出了动静,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记恨到如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