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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日子清清淡淡地过去,他偶尔去山上的涵虚堂听珈蓝散人讲课,余时练练剑,和几个年岁相当的门生下棋。别人问他来处,他就一笑,装作哑巴。
  建康那里,江太师传来了消息。萧荣称帝了,立刻激起了其他诸侯的一致反对和讨伐。萧策打算等他们将元气好生消耗,再回去收渔翁之利。
  他将信纸叠起来,信步走着,忽而到了一处小院落,和他的那间差不多大小。他抬头看了看圆圆门洞上方的匾额,见到“澹庵”两个字。
  是任东篱的住处啊。
  萧策这么一想,非进去不可。他一脚刚跨进门,就看到正堂上燃着香炉,东篱和珈蓝散人相对坐着,只好缩了回去。
  “白羽,你心神不宁。”珈蓝道,“你几年前来时我就说你这人有心魔作祟。你是如何聪慧的人,会将自己囿于......家破人亡?”
  任东篱握着拳头不言语,为老师咬了一蛊茶。
  “你的心魔为何?”珈蓝自言自语地看着浮沉的茶叶,“莫非老夫看走了眼......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公子?”
  “师父!”
  “还是说,老夫应该叫他太子殿下?”
  “师父,他是我少时的相识。”东篱默默地给香炉添香,“何来心魔这一说呢。”
  “白羽,老夫可曾说过,你惊世之才宜藏山野?你想借他回庙堂之上,若哪天走到绝处了,你可仿不了范蠡!”
  东篱轻声道:“任白羽为一人入世,为一人出尘。他若愿安然于此,我定守他好梦;他若想剑指天下,我肯戎马半生。”
  话毕,他眉峰一聚,转头向外看去。萧策旋身即走,踩着满地竹叶,东篱只瞥见一点翻飞的黛青衣袂。
  萧策回了自己的舍馆,将自己从头到脚用冷水浇了个透,披上天青色外袍就心烦意乱地在案几旁坐下。
  东篱那番说辞听来肉麻得很,他从未听东篱当面向他说那样的话。他绝不想倚靠谁,不希望东篱把他当作一个弱者,施舍以怜惜和保护。
  到了酉时,本应该去膳房了,他却没有动。提起笔来,他铺展开信纸,给江太师修书。
  还未写完,门边传来三声叩门声。他透过轩窗往外一看,就见东篱挑着一盏月灯倚在院门旁,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狸奴,你今天偷听我师父和我说话了。”他道。
  第7章 赐良谋(中)
  四、
  萧策看着东篱把饭食一碟碟摆在他面前,为他斟了杯茶:“南海不如建康,你且将就吧。”
  萧策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心中一股无名火蹿起,猛地扼住他的手腕,抬手向他的后脑劈去。东篱深谙他的小孩子脾气,微微一躲,故意让他劈了个空。见他还不作罢,东篱干脆摁着他的肩头将他掀翻在地,怒道:“多大了你,我走了三年,你欠揍了?”
  萧策吃了亏,可不想再和他硬碰硬,嘻嘻一乐,抬着腰把他抱住:“我错了东篱哥,我错了。”
  他像是台上的戏子,每个表情那么真实,悲欢信手拈来。东篱看不透他,垂下眸子,瞧见他宽大领口露出的一段锁骨,急忙移开目光,将他拉起来。
  萧策不依不饶:“东篱哥,你说的那话,我可当真了啊。”
  “嗯。”
  “哥,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有所求的?”
  “世间人做什么,皆是有所求的。”
  “那你求什么?”萧策将外袍紧了紧,“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我想回建康,想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我没退路了。你......也乐意陪我淌浑水?为什么?”
  东篱没有应答,只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萧策一愣,东篱将手覆在他眼上,揽着他的腰身,倾身吻住他。
  萧策没想到他如此逾矩,只觉得少年的金护腕贴在自己皮肤上本是冰凉,后来却带了灼热。他用力挣开,小声道:“公子自重。”
  那段心事掸落尘灰,从角落里到了阳光下。
  “萧策,你当我为了什么,你以为我对你是哪般?”任东篱虚抓着他的两臂,鼻尖抵着他的鼻尖。
  “任东篱,想说什么就说清楚,我不收男宠。”萧策抓住了他的把柄,暗自开心。他的东篱哥向来不怕刀劈斧砍,如今有软肋,定是要被他好生折磨的。
  “我心悦于你。”东篱不肯松手,依然抱着他,压低了声音。
  “再说一遍?”
  “我心悦于你。”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一人在建康孤苦三年,你可曾问我?”
  “我不来南海求学,孑然三载,不也是为了你?”东篱皱起眉头,却见萧策勾着嘴角笑得厉害,只得叹了口气,“行,我欠你。”
  萧策还在纠结任东篱十八九岁时是怎么肖想他的,听闻东篱一个“欠”字,不知怎的软下心来,轻轻啄了啄他的脸颊。
  那大概是要偿还到白头了。
  五、
  暮春时节,萧策终于踏上岳阳城头。 在南海时,他思量许久,东篱便提出,他应该来到陈法生镇守的洞庭一带,夺取江南。
  他和任东篱,没什么行李,一人一把剑。东篱那把叫顾岁,他的这把叫惜年。
  “任东篱?”东篱当年的同窗陈法生见了他,便只顾着将掉地上的下巴拾起来了,“你咋不下地狱呢,跑了三年,哥们当你死了!”
  “啊,是啊。”东篱淡淡道,“所以你就把我留在大慈恩寺的五把好剑’替我‘保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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