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醒了?”房间门被推开,阳光倾洒,洛施很不适应地抬手捂着眼睛。
  李玉容僵着表情从光影中走出。
  洛施内心突生不好的预感,立时挡在她的身前:“钱卫呢?”
  李玉容一手拢了拢披肩,对她的焦急视若无睹,轻轻挣开洛施后走到桌边。
  洛施这才认出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幅画卷。
  她眼皮跳了跳,只见李玉容从容不迫的将画卷放在桌上,徐徐展开。
  动作极其缓慢,在洛施的眼里,不知放慢了多少倍。
  果真是那幅奇怪的美人图——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见的,的的确确就是关氏的脸。
  插满了金银玉饰的发髻率先夺人视线,关氏身穿一袭织金绣凤的大红宫装,她微微笑着,在这样富贵迷人眼的环境中,也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
  洛施忍不住按着画轴,另一只手拽住李玉容的手腕,语气里是没藏好的急切:“你和这幅画……和关氏是什么关系?”
  李玉容小幅度的笑起来:“一个早已自尽的女人,我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自尽?”洛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幅画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不知道是谁将你们送回来的,连带着的,还有这幅画。”李玉容的语气仍然是轻飘飘的,即便任谁听了,都不会信她的半个字。
  洛施很快抓住了有效信息:“‘你们’?”她转身要走,“钱卫人在哪?”
  “你有见到她吗?”然而背后的李玉容却在这时冒出这样一句话。
  洛施的脚步依言顿住。
  她慢慢回身,李玉容并不抬头看她,眼神孤单的黏在那幅画上。
  李玉容:“是她向你提起,我们魂魄一分为二的事情吗?”
  她明明刚才还不承认的……
  洛施见怪不怪道:“没有,她没有提过半个字。”
  她们是一体的,就像关氏没有否认另一个人的存在,李玉容的承认严格意义上来说,同样在洛施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关氏身上的味道,和你泡的茶一模一样。”
  李玉容晃神:“那是荼靡花茶,理论上来说,饮茶者心里想的是什么,感受到的就会是什么味道。”
  也就是说,洛施心无旁骛,入口的味道竟然就是原本的香味。
  “仅仅是因为这个?”
  “喵呜”一声,李玉容随手合好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一只小猫拱着脑袋摇摇晃晃的跳向粉裙。
  李玉容弯身将它捞了起来,眉目舒展的再一次喃喃自语:“也是,我相信以她的性子,当然会闭口不言。”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猫儿满身都是柔软皮毛的脊背,并不顾洛施全然放松心态的软软一笑:“少年英雄横空出世,关扶止并不觉得被一方豪雄看中是什么骄傲的事,这是理所当然。她傲然于世,却也死得明明白白。”
  李玉容淡笑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关扶止这个名字了。”
  历史的长河滚滚而来,原来有这些记忆的人寥寥无几。
  死得明白、死得明白,明白地去死就是一个好结果了吗?
  洛施皱眉:“也就是说,因为那个喂她毒药的男人,关扶止甘愿自尽,而事到如今,也始终放不下他。”
  “听起来很可悲吧?”听到她如此说,李玉容依旧事不关己般轻轻道:“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又说得准呢。”
  你真的可怜她吗?
  “最后一个问题。”洛施抿唇:“你知道平熙是谁吗?就是与我和钱卫同行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玉容拖长声音,“他跟关扶止的交易只在她二人之间进行,而我很早就跟关扶止断了联系。”
  洛施挑眉,不紧不慢的拆穿:“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李玉容的身子僵住,久久沉默。
  洛施倒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她忽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说你吧。你对钱卫,难道没有一丁点儿的恨意吗?”只是笑容里藏着的,多是软刀子。
  还是来了……
  李玉容垂眸,垫在猫儿手掌下的手掂了掂,“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大掌柜收留了我……她将客栈交到我手里的那晚是个雨夜,”她笑了一声,“电闪雷鸣闹得我心疼,堪比我分出身形,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阵法雷电。
  “我对钱卫,说不上恨,硬要有关系的话,只不过是瞧不上他身为掌柜的儿子,仍是个无能草包。”
  她冷嗤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屑,想起先前一眼便知她是装模作样恭维钱卫的那些话,洛施笑容冷了下来。
  魂魄一分为二,虽为两人,但实则两人之间心有灵犀,互相感知,甚至沟通也只需一瞬间。
  钱卫在关扶止的计划之内,所以何尝不是李玉容的授意?
  软刀子磨成了硬刀子。
  偏生李玉容毫不察觉,或许瞧见了,但浑不在意,“洛姑娘,掌柜的向我提起过你,关……关扶止同样毫不吝啬的表达过对你的欣赏,但实在有一点可惜——”
  “怎么?”
  “如果关扶止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呢?”她终于肯与洛施对视。
  “没有这种可能。”洛施一口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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