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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翟望岳脸上已经一片热闹,压在刘海下的伤痕已经让他有了阴阳脸的效果,看起来比平时可怖多了。他双唇紧抿,一个字都没吐出来,更不用说反驳了。翟望岳只是握了片刻,随后放下手,快步回到了房间,锁上门,把错愕的翟勇和周慧都留在了原地。
  房门落锁的声音让翟望岳松了一口气,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这时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他一点点蜷缩起来,像铁板上一只逐渐煮熟的虾,多次伸手去碰碰受伤的地方,但刚碰到就被撕扯得直皱眉。
  夜色渐沉,屋外的争吵从狂暴逐渐停息下来,还有扫帚扫在地面和隐隐约约的抱怨声,不过已经无伤大雅。无事可做的翟望岳在床上做出即将睡觉的样子,却疼得毫无睡意,爬起来翻填报志愿指导,厚厚的一本坠在手里,他一眼也没有看省内的学校,直奔外省的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书架上被塞满了辅导资料和试卷,但翟望岳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再去翻开了。
  他的胸口纠结成一团,忽然无端地想,自己给申路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话,语气并不怎么样。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样的晚上,无穷的遗憾乘虚而入地包裹住翟望岳。他想,要是最后没有与他不欢而散还好,至少还有一个可以打电话的人,不求他能理解自己,只要听听他的声音就好。现在,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了。
  翟望岳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这一点他自己和他人都清楚。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不过是一层冰糖一样薄弱的壳,远看凛然,但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碎,那样谁都会看出他孤立无援的狼狈。
  他房间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只有从模糊的窗玻璃上,才能勉强分辨出自己支离破碎的脸。翟望岳拨弄着刘海,和自己对视,像个神经病一样,扬起了嘴角,那弧度越来越大,像他脸上狰狞的裂口,到了最后,他的脊背都开始颤抖,在黑夜里无法抑制地笑出了声音。
  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第12章
  小区楼下请了闭目念经的和尚,烧了一半的纸钱被风吹乱,扑腾了半尺,又因为夏日的风过于罕见,轻飘飘地化成一簇灰,落回原处。
  把棺木安放在灵车中,黄决发动汽车,眼神瞥到了扯安全带的申路河,他依旧对彭飞的话耿耿于怀:“申哥,你说我们做错了吗?”
  “那你不收钱?”申路河一侧头,见黄决白了小脸,哑然失笑,“别想这么多。把事办好,不给家属留遗憾,这就够了。”
  灵堂里宾客就位,谢雨枫紧紧拉着女儿,生怕她走丢,或者影响葬礼的过程。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惊恐的眼睛扫视每一个人,怯生生地向妈妈的身后藏。
  她的动作太碍事,谢雨枫不容置喙地把她拉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动作弄疼了她,还是因为想到了奶奶。她眼睛里的泪水顿时收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大厅里起了轻微的骚动,老人生前的故友也一时控制不住眼泪,然而对于谢雨枫来说,一切变得棘手,因为她不可能把哭泣的女儿留在原地,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时,谢雨枫视野里出现那个年轻男人,他单膝跪地,在女孩面前俯下身,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上滚滚的泪珠,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别这样,好不好?再哭,就得喘不上气了。来,深呼吸,平静一下。“
  申路河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女孩的哭声逐渐低了下去,转变成了时断时续的抽泣,她抬起泪意朦胧的眼睛,望着申路河:”我好难过……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她费力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眼泪又有点止不住。申路河将皱巴巴的纸巾揉成一团,又换了新的一张。每个殡葬行业的人似乎都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至于答案,也有很多种,有理性一点的,也有可以为小姑娘编织一个甜美的梦境的。
  申路河思忖了一会儿,认真地望着小姑娘泪水浸湿的脸颊,眼睛里蕴藉了虽然暗淡,却在黑夜里长明的光芒:“你或许很难见到她了。不过不要紧,如果是你爱的人,就算不在身边,那份爱也会一直留在心里的。你是这样,我想你的奶奶也是这样。“
  小姑娘或许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不过浓重的悲伤确实被冲淡了,她自己给自己的手臂绑上黑纱,申路河望着她把黑纱整理得端正,由衷地夸奖了一句。
  申路河直起身子,小声地对谢雨枫说了一句”没事了“,然后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谢雨枫瞥了一眼申路河的背影。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随着他耐心地从一堆琐事中分出时间,安慰哭泣的小女孩,那种隔阂似乎有些许的消融。
  或许只有对于孩子来说,葬礼的悲伤气氛才是最单纯的,但对于成年人来说,比起躺腩砜在棺木里,被白色与黄色菊花环绕的逝者,现场的活人间的人情世故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彭飞走了过来,接近谢雨枫,压低嗓音:”这次收了多少钱?“
  ”还没点。“谢雨枫捋捋短发,她的眉毛拧了起来,她眉眼凌厉,这样一看一张脸竟变得狰狞,”彭飞,你妈办白事,还得我出钱,什么意思?“
  ”这不是报社发钱没多少嘛。“彭飞脸上挂不住,有些尴尬,”不过我之前帮你办了事,你也升职加薪了,对吧,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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