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宋溪亭和陈争渡对视一眼,走出偏殿。
  夜晚的风不似白天炙热,宋溪亭靠在院中的梧桐树上,把两边袖子撩到臂膀乘凉。
  陈争渡则身量端正站在旁边,浑然与黑夜融为一体。
  宋溪亭就看不得他安静,硬要搭几句话:“哥哥,你看今晚的月亮美不美?”
  陈争渡默默抬眼看了看被乌云遮挡的天空。
  别说月亮,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这就是你道行不高了,月亮自在心中,有时候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宋溪亭总是歪理一大堆,偏偏陈争渡不是个喜欢争论是非长短的人,便任由他胡说八道,“就像我对你的感情,无论你能否看见,也自在我心中。”
  这般细枝末节的事,都能被他扯出段绕指柔肠的风花雪月。
  宋溪亭不免佩服自己的口才。
  陈争渡冷然凝视着他。
  过了许久沉声开口:“宋溪亭,百年前你为何会出现在西陈皇宫?”
  一盆冷水陡然浇下。
  宋溪亭表情惊愕,明显怔住了。
  “……那个啊,我说了是做梦呀!梦里的事千奇百怪的,哥哥,你怎么还当真呢?”宋溪亭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说实在的,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但毕竟孤魂野鬼当久了,好不容易还阳,能与人说话聊天,他憋不住嘛!
  以往就算有什么破绽,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忽悠过去。
  因而宋溪亭也没怎么在嘴上吃过亏。
  可是眼下,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
  不妄剑在风中响起轻微的寒鸣,昭示着陈争渡耐心即将告罄。
  宋溪亭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被冻得发麻,不由打了个寒噤。
  直到此时,宋溪亭才恍然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
  陈争渡这么揪着百年前的故事不放,莫非他就是当时那个……小萝卜头太子?
  他倒吸一口冷气。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百年前的萝卜头和面前的陈争渡,不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同样的冷淡孤傲!
  只是一个是小冰疙瘩,一个是长大的冰疙瘩!
  他在当事人面前编撰梦境,不等于把自己的小辫子亲手送到人家手中?!
  宋溪亭喉结一滚,忽然悲从中来,心生感慨——
  常在河边走,终是一脚踏进阴沟,翻车了!
  第34章 鱼干
  “哥哥,你做什么如此严肃,都吓到我啦?”
  宋溪亭放下袖子,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一边在心中苦思冥想。
  怎么办?
  此时此刻,他该如何解释,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普通少年,魂魄会穿越时空出现在百年前的西陈皇宫?
  饶是他巧舌如簧,一时也想不出应对之词。
  好在这时偏殿开门声响起。
  打破了二人间僵持的冷硬气氛。
  宋溪亭转移话题:“我们进去吧!”
  嘉德皇贵妃的残魂太过虚弱,长时间的叙话让她魂魄明显变得更加黯淡,宋溪亭没有追问她在里面和皇后说了什么,立刻将她收入绢帕中。
  “今日也算了却本宫一桩心事。”皇后站在殿中,望着嘉德皇贵妃消失在眼前,缓缓说道,“不过本宫仍要提醒二位,嘉德的名讳在宫中须得三缄其口,若被他人知晓恐惹来是非。”
  “放心吧皇后娘娘,我们知道的!”
  皇后言辞恳切:“还有关于宁儿……二位仙士与宁儿属同门师兄弟,他羽翼未丰又不经世故,调查京都命案之事还望二位从旁协助,本宫也可放心些。”
  此事就算皇后不说,他们也已经在调查了。
  宋溪亭点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什么,“哦对,方才忘了问,娘娘说太子是天生的短命相——请问当时给太子看相的人是谁?”
  皇后不疑有他,说道:“看相之人正是梵天世家家主,当年他算出太子薄命,至多不过数载寿命。此后旭尧便开始向东宫进献仙草灵药用以续命,数十年来源源不断,故而太子至今安然无恙。”
  真是哪哪都有这个梵天世家啊……
  难怪如今混成九州四大仙门之一,人家不仅是皇亲国戚,还会来事儿!
  “不知是不是本宫多虑了……”皇后眉头微蹙,“本宫总觉得近几年来太子性情愈发莫测。明明他是嘉德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可有时候就连本宫也不敢过于亲近他。”
  宋溪亭在心中暗暗说道:那可不,太子身上缠绕死气,哪个活人愿意亲近啊?
  说了许多话,皇后脸上露出几分疲态。
  宋溪亭和陈争渡也告辞离宫。
  一路上宋溪亭都在想太子的古怪,待出了宫门,周遭只剩下他和陈争渡两个人,先前沉寂尴尬的气氛再次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好不容易转移话题,不让陈争渡继续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这会儿他更不可能自揭伤疤。
  因此赶在陈争渡开口质问前,宋溪亭脚步顿住,刻意停在国师府门口。
  “哥哥,我今晚不回四方馆啦!”他嬉皮笑脸道,“我和国师哥哥约了一块儿喝酒,你先回去吧!”
  陈争渡默不作声看着他,黑眸冷冷清清,显得疏离而遥远。
  好像不大高兴。
  说起来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宋溪亭拿捏不准他在想什么,心里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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