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些普通的民众又如何呢。
  “小叶,你听我说。”
  她此刻慢谢泓半步,抬头望他。
  “我知天地不仁,生灵熬煎。我知朝堂利益盘根错节,仅靠表面文章自是无法打破。”
  有阳光穿过飞檐琉璃瓦,自鸱吻上遥遥落下来,在谢泓的眼角上打上一道清寒而锋利的影子。
  他道。
  “你莫担心。既然他们已将我视为眼中钉,我便笑纳。”
  “此番我以身入局——便欲要博一搏那只执棋的手。”
  *
  “公子,这便是你的计划?”
  次日夜晚,叶采苓端着甜碗子,有些呆滞地望着湖面。
  面前画舫朱红飞檐似要浸入云里,烛火照得整座画舫通明,水面亮得都要像烧起来似的。
  谢泓破天荒地着一身月白绸袍,手里拢了把扇子,却是很有几分富家子的模样。
  闻言执扇子敲了敲手心,道:“小叶何意?”
  “公子啊,你真觉得我像是商行掌柜么?”
  叶采苓无声地示意他去望此刻周围的人群。
  衣香鬓影之间,大多数等待上画舫的人看着都很是沉稳,男子居多,更是几乎全部蓄须。他们两个年轻男女望着却是格格不入。
  谢泓望望她手里端着的甜碗子,心里失笑。若她真想装好商行掌柜,不如在路上就莫要买甜碗子吃。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罢了。
  口里却道:“无妨。宁氏此番手笔不小,只是此处等着登舫的人多是商行的罢了。还有不少京内有头脸的人物,也收到邀请了。”
  叶采苓:“但宁氏与段元辅、任学士有关么?”
  谢泓正色道:“并无此说。只是姑苏宁氏在当地富甲一方,宁氏也不愿偏安南江一隅。此番宁氏设宴,大抵只是试探一番,看看京中谁有意接洽。”
  “他们自恃身份,大抵不会来。”
  叶采苓一愣:“那我们此番前来又是做什么?”
  谢泓无奈道:“江南织坊回来,怎的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总得知道我须得做什么吧。”叶采苓小声。
  谢泓执折扇轻点她额发:“宁氏今夜设宴是大手笔,就当来见识一下姑苏盛景的,怎样?”
  心里却是生出怜惜,他此番带她赴宴,也是知道她前些日子星夜兼程,有意让她休息。
  “好了,画舫开过来了。”
  “此番便仰仗你了,叶掌柜。”
  谢泓轻松道。
  他知晓,宁氏此番并不是单纯地要设宴。宁氏入京,大抵是也想打开自家宁绸的销路。但此刻月色正好,他却无端地并不想再让叶采苓背着那些查探的任务。
  虽然给了她一个掌柜的假身份,但他更想看到,叶采苓就像那些与她同龄的世家小姐一样,轻轻松松地在画舫上游玩。
  叶采苓心下转了转。
  很少见到公子如此放松的态度,且遇到真正要紧之事时,谢泓他是会提前筹谋到每一个细节的。
  如此看来,今日却是真是赴宴来了?
  她踏上画舫。
  舫内已有歌伶,着水色绸衫,在悠悠地吟唱姑苏小调。
  此时中庭熏着苏合香,清远雅致的香气里隐隐混着松木气息。望着画舫内部,却不像外头那样灯火通明,而是恰到好处地点着金烛,衬得整座画舫古朴雅致。
  能想见主人有不俗的审美。
  “你看,那便是宁氏二公子,今日宴会主人。”
  谢泓提点道。
  叶采苓抬眼一望,见一位着玄色绸缎圆领袍的男子,望着却是出人意料的年轻。他此刻立在歌伶旁边,正微笑着向周围围拢的人群介绍着什么,眉目斯文,一副儒雅姿态。
  “……便是我宁氏宁绸。”宁金鹤的介绍方告一段落。
  “宁氏近几年版图扩得极大,传言是这位宁二公子一力主导。正是锐气无匹之时。”谢泓点评道。
  叶采苓点头:“宁氏派如此年轻的公子过来,也是敢于用人。”
  “宁二公子只是年轻,但资历却不浅。”谢泓与叶采苓随意聊着,却听得一声小童发出的吃痛声。
  “哎哟!”
  那男童约莫总角之年,着堇紫短袍,此刻额角撞到桌面转角,正一脸忧愁地揉着发顶。
  他正专心揉着头痛的地方,却是没有看路,一转身撞到叶采苓腿上。
  小童开口,却是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姑娘还是注意些距离为好。”
  叶采苓的角度,只能看到这小家伙头顶的发旋。
  这么大点的小童,却在这里讲些古人道理。
  她不由得失笑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说话t却是有意思。”
  男童:“姑娘莫问出处,吾此番赴京,自是因族门有要务需理,不能与你多说。哎——二哥莫要揪我头发!”
  “两位见笑了。”
  儒雅的男声响起,却是刚刚那位玄衣商贾,宁金鹤。宁金鹤一手提起男童衣领,脸上却是一副斯文笑意,只对叶采苓谢泓两人道。
  “小弟近些日子在京买了些话本,大概是被话本影响着,入戏太深了。”
  男童还想抗拒:“二哥,我等需得保守身份,得令吾宁氏之业重登峰极!”
  “宁玉楼,好好讲话——若是想回姑苏了便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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