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谢泓勉强压抑住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只勉力开口。
“……我想和你说清,那日瑞鹤宴并非我本意,我是被设计——”
“谢首辅,有误会,都是再正常不过。”
叶采苓点点头,后退了一步。
“但,”她伸手轻轻点点自己的心口,语气轻的像白鸟掠过长空时,羽翼抖落的那阵轻微的窸窣风声。
“我这里难受。”
“我想我知道你也有许多自己的难处……但我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些往事。”
“所以,可否请君,不要再出现在此地。”
谢泓从叶采苓开始说这段话时,便立在那里没有再动。
他今日是办完公务直接来的,身上那一袭官袍尚未换下来。
此时立在那里,低垂着眉目,却无端让人觉得他身上在涌动着沉默暗色。
那暗涌的力量过于强大,他花了一些时间,方能强制让那纷乱汹涌的潮水褪去。
再抬头,眼底又好像无波无澜了。
他轻轻一笑,此刻向叶采苓走近。
那压迫感太强,叶采苓不得不向后一步步退去。
直到到了一个无法再退的位置,谢泓终于舍得停下脚步,低头描摹她的眉眼。
“若真如此,还请叶姑娘通融些许了。”
他从容地开口,替她将一缕鬓发捋到耳后,手指微凉,不经意碰到她温热的耳垂。
清冽气息轻轻擦过她耳畔,如同一声低低的喟叹。
“——我做不到。”
第47章 夜雨
天色已墨蓝。
室内极暗, 叶采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心跳,缓缓向后退了几分。
她有些艰涩地扬起头来。
正要说什么。
谢泓却快她一步,先止住了她的话头。
“……我知晓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
“但, 你可不可以再予我些许时日。我会去彻查。”
男子目光沉沉, 眸光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那是他很少出现过的神情。
破天荒地带了些祈求,带了些难以言说的隐忍。他此刻明明依旧端方自持, 却没来由的让人想起暮冬檐上的一捧雪。
雪色清寒,融在夜色里。
却迟迟……等不到冰消雪融的光景。
叶采苓忽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启了唇又抿住,却低头看向自己绣鞋的鞋尖。
感官无端敏锐起来。
今日雨下得不算大,但却十分细密。
此刻外面还能听到檐外的雨声,窸窸窣窣, 让人分不清是雨水, 还是冬日冰凉的新雪。
她感觉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褪下来。
而谢泓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身前, 带着温和与耐心。
就像带着怜意,在等着受伤的小雀在风中飞足够的时日,之后便能找到自己的归途。
但见她沉默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还有侍女通传的声音。
“掌柜, 时辰到了。”
谢泓眼见着刚刚她明明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此刻抬头的时候,却又成为t最开始的模样。她轻轻地将衣服捋平整, 此刻抬眼看他。
“谢首辅,我稍后还有宴饮,若无事, 我便先行辞去了。”
不知何时, 外面的雨已经逐渐转缓。
院外的八角散花纱灯亮着朦胧的橙黄光芒,融在夜色里像一簇簇晚秋枝头小小的果子, 带着温煦的暖意。
她淡淡一笑,向门口行去。
谢泓跟在她身后。
“你还在与我置气是不是?今日若你无宴饮, 我想同你说——”
灯下她整个人被镀上一层软茸的光。
此刻叶采苓破天荒地,感觉眼里有一点酸涩。
她望着谢泓,轻轻地笑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并未在与你置气。”
“但世间生灵皆是这样的,伤愈之后,最开始的痛楚就会消失。”
那一点水光在她眼底反复流转,最后只剩余一句叹息。
“但我做不到,谢首辅。我不是伤愈就会忘痛的人。”
“你要与我说和,我又该如何知晓,这次我不会再受到伤害呢?”
谢泓有些执拗地跟在她身后。
“你信我——”
话语突兀地哽住。
不远不近的地方,是时府的马车。时青卓没有穿骑装,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条山石纹的提缎束带。
他正单腿屈膝在车辕边上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地伸手拨弄马鬃。
方一抬头望向此地,却不偏不倚地与谢泓打了个照面。
谢泓在巡按组是替吏部程尚书的,对于不明就里的人,都唤一句程尚书。
而京中故人,一望便知道这是谢泓谢元辅。
“这不是元辅大人么?”
时青卓爽朗一笑,跳下马车,遥遥地一拱手。
并非在朝中,他只礼节性地行了同僚之间的礼数。而施礼后礼数已周全,他便又看向叶采苓。
“阿苓,可以走了么?”
时秋心在马车中撩开车帘,亦笑着向她招手。
叶采苓偏头看向谢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