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一句轻描淡写,使得朝露重重愣在那里,千言万语像是一道墙堵在胸口。
  眼前的洛襄,一身玉白如苍山覆雪,立在满堂佛像之下,金光画壁,竟也压不住他这一身的冰魄玉骨。
  佛子目下无尘的气质在他身上浑然天成。
  数步之遥,却恍若犹隔天涯。
  朝露不甘地上前一步,将头撇去一边,低低道:
  “我偏不。我送你烛火,给你做饭,为你抄经……你既收了我的心意,我如何不能再唤一声哥哥?”
  洛襄不语,背对着她俯下身,一张一张从地上拾起她昨夜手抄的经文。
  然后,当着她的面,将一摞经文置于烧着的火烛之上。
  “女施主昨夜抄错经文,乱了文序,实乃藐视佛法,视同亵渎佛祖。”
  朝露怔忪地望着一夜心血被火焰一张一张吞噬,转瞬间化作猩红的烧烬,被他一把丢入火盆之中,最后灰飞烟灭。
  她昨夜一夜未眠,一字一字,写得极为辛苦。她一一与原文对过,怎会有错?
  前世,国师明明指点过她所抄的《楞严》。
  万寿节上,她手抄百条经幡,为李曜祝寿。在场诸位高僧一见,皆是赞不绝口。
  怎会有错!
  朝露一脸不可置信,不甘地从火盆中拾起未燃尽的黑灰碎屑,想要证明自己没写错。
  乱飞的火星子烧了她白玉无瑕的手,乱中一抬首,却见洛襄回身,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在漫天飘飞的灰烬中背身而去。
  他的身姿,太过清绝,那双眸子,太过摄人心魂,让人移不开眼。
  可那目光,又太过冰冷,分明和前世毫无分别。
  前世,那时日日夜夜相对,她无数回挫败,只得他一句:
  “女施主,爱欲烧身,及早回头。”
  明明也是肉身凡胎,可他这个人为何比那玉雕的佛像更冷?
  朝露眼眶发涩,气急败坏,一脚踢翻了铜盆,转身跑出了佛殿。
  烛火惶惶,欲灭不灭,摇曳不定,只余一小簇微光。只需从何吹来一阵风,便会倏而一下子全化作青烟一缕。
  暗香亦如涟漪一般慢慢淡去,消散。
  恍若一场经久的幻觉。
  呆呆立着的缘起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摆正翻滚在侧的铜盆,忍不住捡起其中一张烧了一半的经文。
  他将那一角经文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师兄,她,她好像没抄错啊?”
  “她没错。”许久,立在阴影里的洛襄开了口,“错在我。”
  缘起抬首看向他,见他半张侧脸映着血红的烛火,另外一半张却全然浸在黑暗之中,不见容色,只闻其声深幽:
  “是我,犯了色戒。”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观自在菩萨……”该句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众生流转爱欲海……”该句出自《华严经》
  【小剧场】
  后来的朝露:喜欢做梦的佛子,容易推倒。
  结局的朝露:总是被推倒的好像是我?
  第14章
  听完洛襄述梦,本是大骇的缘起一拍大腿,连连摆手道:
  “梦中之事,怎能作数?不算犯戒,绝不算的……”
  洛襄双手合十,道:
  “虽是梦,但若非起心动念,何来有梦?佛门中人,起心动念,皆是罪孽。”
  缘起虽小,学习戒律已有数年,一板一眼道:
  “可师尊说过,戒律皆在于罗汉身心,如无邪淫之心,不以邪淫为乐,便不算犯戒。”
  “师兄在梦、梦中,可、可得……得了,淫乐?”几个难以启齿的字眼,小沙弥说得支支吾吾,耳根通红。
  洛襄摇了摇头道:
  “只生惧恐,未觉有乐。”
  缘起舒一口气,拍手道:
  “不受乐者,无犯。师兄只是遭了梦魇,如何算得了犯戒?再说,是那乌兹王心思歹毒,昨夜在师兄食水中下了药,如此强力所迫,必不算犯戒的!”
  洛襄神色漠然,垂眸道:
  “待王庭事了,我回去禀明师门,向师尊请罪,自当由戒律院决断。”
  缘起见他一脸沉肃,心叹师兄一向持戒严苛,往日里戒律院的长老都对他赞赏有加,真乃师门典范。
  不过是一场梦,又何足挂齿呢?但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方才一直没敢发问,师兄的梦中之人,到底是谁呢?
  虽未有问,但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身影。那人只要一现身,明光照人,定是不输以华美著称的观音金莲二十八部众。
  缘起正出神,却忽闻洛襄张口念了一句:
  “一切邪淫戒,以破梵行者所守之戒,罪过最甚重,将永为佛法所弃,必堕无间炼狱。”
  缘起抬眼一看,只见洛襄浓眉微锁,面露忧色,竟比方才言及自身犯戒更为哀恸。
  他的师兄素来性情寡淡,宠辱不惊,他从未见过师如此。
  是了,污人梵行的女子,视若阎罗之属,将经受轮回之苦,永生永世不得彼岸。
  师门中,多年前曾有一师兄为妙龄女子所诱,那女子为佛门信徒所唾弃,后竟为人肢解而死,死相极为惨烈。
  缘起想起这桩陈年旧事,不由口中多念几句“阿弥陀佛”平复心绪。他望着洛襄独立的背影,不禁猜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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