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猛地一踢蹬,驾马朝前狂奔而去。
  “射她的马,捉活的!”
  身后先是传来一声怒喝。一刹那,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二人袭来。
  不知是因为身侧穿梭而过的流矢,还是因为颈窝间他汹涌的喘息,朝露持缰执鞭的双手微微发抖。
  雪云驹乃是神马,风驰电掣,后面的骑兵见到二人身影,更是穷追不舍。喊杀声,飞箭声,马蹄声直冲云霄。
  岂料山地崎岖,马蹄遽然踩空,二人连人带马跌入一处斜坡,一连滑下数十丈。
  慌乱中,朝露只觉方才还在发病毫无知觉的洛襄,当机立断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仿佛是下意识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用身体替她挡去斜坡上硌人的碎石和枯枝,一道滚下斜坡。
  二人在一片硕大的枯树根藤处停下,起身坐稳,洛襄才放开她。她想问他可有受伤,却见洛襄以指抵唇,示意她噤声。
  很快,无数火把的刺光从坡顶射下。
  “给我四处找!提头来见者,赏百金!”
  脚步声,兵戟声从头顶,纷至沓来。
  雪云驹轻嘶一声,踏了踏蹄子,有几分焦躁。朝露将马缰绳一扯,顺了顺马鬃作为抚慰,马儿听话地盘腿下来,紧靠着二人。
  两人一马,一道躲藏在坡下,以枯藤灌木作为掩护。
  脚步声渐近。是有一名甲兵跳下陡坡,沿着地上的马蹄和脚印找来了。
  那人“咣当”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手腕一转,用刀刃拨开二人面前的草丛,一步步朝枯树走来。
  朝露想过吹哨召回邹云等人,又转念一想,不待他们赶到,怕是哨声会引来更多的甲兵,她和洛襄两人早已成为眼前这急于求得封赏之人的刀下亡魂。
  藤蔓上潮湿的苔藓,方才被滚落的二人擦身而过,露水一滴接着一滴缓慢地坠下,将时间拉得无比漫长。
  她也不知自己身上的衣衫,到底是谁的汗水浸湿的,还是那淌下的净水滴落的,紧贴在一起,泛着湿漉漉的潮气。
  身旁的洛襄忽然闷哼一声。
  透过缝隙中漏下的月色如烟似雾,她看到他又皱紧了眉,神色痛苦,浑身再度发颤。
  此时此刻的死寂令人无比难熬,人的五感被无限放大。
  洛襄身量极高,病发之时周身滚烫,大半个身躯无意识地压过来,灼热的鼻息拂过她鬓发处,烧得她那一侧耳畔绯红。
  朝露眸光下垂,只得把注意力放在那人不断靠近的脚步中。林草的缝隙间,那人的革靴绕行一周,挥刀乱砍探查。
  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际一把短刀的刀鞘,在心中计算着出刀的时机。
  只有悄无声息,一击命中,方不会引来更多的人。
  一只温热的掌覆上来,按住了她拔刀的手。
  发病的洛襄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地望着她,用唇语一字一字道:
  “别动。躲好。”
  她仿佛预见到了他要做什么。眼看他骤然起身,朝露先是扯住他的僧袍一角,再顺着袍角环臂圈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往前一步。
  洛襄只觉大臂一阵温热。少女柔若无骨,整个身子贴了上来,像是水底的海藻将他紧紧缠住了,不让他走。
  备受煎熬。
  只因她的每一寸触碰,好似能解他发作时五脏六腑燃起的火。柔软的环抱,可以让体内叫嚣的热意消退一些。
  进而想要汲取更多。
  理智不允,戒律不容。洛襄冷静下来,闭眼,将袍袖一点点从她手中抽出来。
  朝露自然不肯放。二人僵持间,各自进退不得,却见那名乌兹甲兵已然闷声倒地。
  细看,一支利箭刺入那甲兵的铁盔,一箭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背。
  不止是眼前这个甲兵。所有下到坡底来寻人的甲兵都在无声无息间被一箭射穿,一声都来不及吭便已往生。
  枯藤底下的朝露缓缓抬眸。
  透过密密丛丛的虬干枯藤,只见百丈开外的陡坡上,立着一道挺拔的人影。
  一身黑袍猎猎如夜色无边,手中弯弓如上弦月半。那人居高临下,悄无声息地射杀无数甲兵。气势凛然,连旷野无尽的风息都被压了下去。
  她一脸愕然。
  这样好的箭法,在她毕生所认得的人中,只有一人。
  下一瞬,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吁”声。
  身旁的雪云驹如受召唤,甩开蹄子,破藤而出,马头高昂,欢快地朝那人奔去。
  那道人影自坡顶一跃而下,一双劲臂撑地,稳稳落在地面,塌碎飞石无数。
  紧接着,他身后数道人影骤现,亦随着他从坡上跳落。一时间黑袍飞腾如层层密云,如雨后翻墨般的天色。
  来人一着地,便拔出腰间长刀,直朝她和洛襄冲来。
  第30章
  远处,群山雪满,峡谷幽邃,一抹鱼肚白在暗色的天际间隐隐浮现。
  微弱的曦光照在来人沾满鲜血的箭袖上,血痕自虎口蜿蜒而下,刀柄银白的纹路被染成道道鲜红。
  昼夜交替,光影攒动,映着几道黑漆漆的人影。
  为首之人身后是一排排携刀玄甲亲卫,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独独向朝露走来。
  朝露呆在原地,愣了片刻,奋力拨开枯藤,也不管荆棘划开了手冲了出去。她不敢大喊只轻轻唤了一声:
  “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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