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本该历经红尘,与所爱之人终老一生,却也要陪他香消在此了么?
  洛襄眉眼低垂,尽是有哀恸悲悯,却也淡淡道:
  “方才不是还说不想走。现在知道后悔了?”
  她似是一愣,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却又抬眸望着他。
  目光坚定,百转不移。
  一双眸子如雪化云开的明艳,神容一贯的狡黠中透着笃然。
  “不后悔的。”她凑上去在他耳边轻轻道,“襄哥哥,你说这算不算‘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是汉人形容夫妻恩爱的誓言。
  闻言,洛襄心间一动,强凝的定力渐渐在溃散。
  她说话间直面呼出的气息,令他僧袍底下攥紧的手指微微发抖,指骨都泛着青白之色。
  他仍在与之在抗争,天人交战间,他以往不屈的意志力,今夜却格外的薄弱。
  是因为那恶疾,也是因为她所言,那种万蚁噬心般的瘾和欲又爬上了他的身躯。
  熟悉的渴与热在吞噬着他的意念。
  那瓣红莲若隐若现,又再度直入他的眼底,耳边似是传来暧昧的低吟,靡丽的身影。
  他强忍心中悸然,违心地低斥一声:
  “你,离我远点。”
  听到他一贯平直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朝露莫名哆嗦一下,想要离开,却再也动不了。
  有一双不知何处来的劲臂扶着她的纤约束素。所触之处,雪肌瑟瑟,玉摇花颤。
  本就松散的鸾带在结实有力的臂间垂落下来,朝露满目不安,摸索着去寻那双腰际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
  他口口声声要她远离,身体却不肯放开她。
  柔柔散开的鸾带在男人修长却有力的十指之间穿梭,如潺潺流水般缠绕不休。
  轻轻一扯,娇花毕露,红莲吐蕊。
  身间有雪丝的凉意拂过,朝露迟滞地讶异,难忍地抬头。她掀起眼皮,双目因水气弥漫而显得迷离,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洛襄的眼神透着几分茫然,几分无措,像是隔着雾气,虚虚实实。
  他的力道有一瞬轻了下来,她此时想要趁机挣开其实也并非难事。
  可她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忽然停在那里,不想走了。
  反正她和他要困死在这方洞窟。既是已注定死同穴,生前为何不能同衾共枕?
  空法不是说,她就是佛子的情劫吗?
  若他此言不虚,那么佛子每每入劫,心中所渴求之人,不就是她么?
  朝露仰起头,带着几分虔诚,凝望着洛襄。
  凛凛霜雪身,至高至洁,至清至润,却因她而被欲念折磨。他此时此刻的渴求,并不比她少。
  他仍是闭着眼,像是不敢看她。抿成直线的唇角沾了一丝败絮般的雪,一开一合。
  她读出了他的唇语,一促一促的呼吸,是低低地在唤“朝、露”二字。
  她的名字。
  酸涩涌入,她闭上眼。
  或许,她和他不会再有来生了。那么今夜,就是此生最后一夜。
  她手中攥紧的鸾带松开来,身间轻纱散去,红绸堆叠在不盈一握的束素之间。她微微倾身,干燥而柔软的唇吻上了那片晶莹雪。
  一触及那一寸滚烫,她遽然反被翻身压下,动弹不得,腰际那一双的劲臂再不断收紧。
  抬眼相望,四目对视。
  这一世,如昊天孤月般目下无尘,不可触碰的佛子,向来清冷的眸子沾染了些许欲色,眼尾薄红,分明流露出极度强势的占有。
  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疯魔。
  第48章
  洛襄发觉,自她开始入梦以来,一回比一回更加肆无忌惮。
  起先的梦,是朦朦胧胧的。她会趁他闭眼默念经文之时,偷偷啄吻他的唇。见他岿然不动,不肯回应,她会愤然撬开他的唇,深深探进去,轻轻咬破他的舌。
  混着淡淡血腥的陌生幽香一点点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蔷薇甜美,一身带刺,久久难忘。
  此后只要他开口诵经,就会牵动那一寸隐秘的伤口,每诵一道佛偈,仿佛都要回味一遍那一瞬与她唇舌纠缠的悸动。
  任他如何敛神也是枉然。
  后来的梦里,她会突然在夜里出现佛殿,气势凌人地命他抄经,为乌兹新王登基祝寿。
  梦中的他淡淡去取来黄麻纸,却被她一把夺过。纸片在她微勾的指间被一张张撕碎,随手一扬。漫天作飞。
  “不是在纸上写。”她巧笑倩兮,一步步行至他面前,解去鸾带,露出一身玉肌,松开发髻上其中一根金簪,散开一握乌发。
  涂了豆蔻红的指尖抬起,撩开身前遮遮掩掩的青丝,在莲瓣红痣上打着圈,再划过纤细的玉颈,雪背横陈,指着大片光洁无瑕,道:
  “在这上面写。”
  原是要他以肌肤作纸,抄录佛经。
  他提笔沾墨,狼毫笔尖湿润柔软,触之酥痒,凉意丝丝渗入。
  脊骨如山峦绵长起伏,胛骨如蝉翼振振欲飞。
  每落一笔,身下之人便微颤一分,如碎石入池水,激起一圈一圈暧昧的涟漪。
  他转而闭上了眼,默写佛经中早已熟记的一字一句。
  听觉和触感被随之放大。
  浅浅的娇吟是咬着唇压低呼出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要乱人心神。笔下的肌肤滑腻如汉地来的丝缎,任他笔力遒劲,也有一刻把握不住,一撇一捺偏离了字里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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