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是在讽刺她魅惑君上么?可她一个后妃,除了傍上皇帝这独株大树,攫取他的宠爱,她又何错之有?
  她又羞又愤,心道这国师与一众骂她祸水的大臣无甚区别,由此心中种下了芥蒂。
  课后,依照惯例,她要送他束脩作为拜师之礼。内侍早就告之于她国师的喜好,可她偏生不选佛经典籍,不选琉璃持珠,不选袈裟禅杖,特地选了一壶西域美酒,十条肉脯。
  僧侣持戒在身,戒酒戒肉,她这束脩礼,是要借机当众羞辱于他。
  她仗着盛宠在身,在宫中恣意惯了,无所顾忌。
  旁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精明的内侍官还拼命给她使眼色,暗示她不应得罪这位权倾天下的国师大人。
  谁知,他竟若无其事地收下了束脩,甚至唇角还似乎勾了勾,隐有笑意。
  如若在笑孩童顽劣。
  众人皆舒一口气,只道今日她是死里逃生,逃过一劫。朝露却不以为然,她心道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连杀戒都犯的僧人,更何况区区酒肉之戒。
  可后来有一回,她亲自低下身段向他敬酒,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拒。
  那时,她开始被李曜刻意冷落,她深知一旦失了圣宠,她一异族会有何等下场。她欲借前朝势力巩固在后宫之地位,就想起了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由是,她手捧夜光杯,盛满葡萄美酒,螓首低垂,蛾眉宛转,借着三分醉态,又倚仗与国师的师徒之情,有心想求手握大权的他提点一二,大开方便之门为她固宠。
  她自以为说得十分高明,岂料他一改往日和颜悦色,冷冷道:
  “娘娘不必大费周章。我从不饮酒。”
  话里有话,语带震慑。
  可她不服气,当着他的面,一连饮了数杯。
  最后那一杯,她已坐不稳,玉臂轻摇,花枝乱颤,仍想要从他松口答应她所请之事。
  岂料举杯的细腕被他一把扣住。他的玉扳指磕得她腕骨生疼,那寸肌肤仿佛要被灼伤一般。
  他用一种仿佛要将她穿透的目光直视着她,再缓缓将酒液倾倒,一滴一滴洒在她那身莲红描金的薄纱裙之上,湿了一整片鸾鸟纹绣。
  寒意浸透体肤,她瞬时酒意全无,吓得细喘连连。
  他的悉心教导让她一时忘了他终究是权倾朝野,杀人如麻的权臣。
  片刻,他终是松开了她,恢复了一贯冷漠的仪容,言辞冷峻,告诫她:
  “娘娘身为宫妃,不可干于政事,更不可结党营私。此举危若累卵,有朝一日,必有倾覆之患。”
  他冷言劝诫,对她始终漠然,素来没有好脸色。
  可最后一回又一回救她的,只有他。
  ……
  今生。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洛朝露掀起沉重的眼皮,头顶掠过一面面金黄的旗帜,镶绣的文殊兰纹在黑夜里散着皎洁明亮的光芒。
  朝露被慌忙赶来的亲卫扶下了马,搀着向后方安全的内城走去。她不由问向众人:
  “谁救了我?”
  “没看清,应该是昭明将军吧。”
  那张一见难忘的镂金面具就在一旁掠过,她的身侧有大批的黄金甲军纷涌而至。
  朝露自嘲地摇了摇头。
  哪里来的国师。许是她兵荒马乱中她眼花,产生了前世的幻觉。
  马蹄声所至,阵势浩大的高昌王军冲入交河外城之中,无数道雪白的刀刃向城中肆虐的北匈铁骑挥舞而去。
  寒光所至,战马嘶鸣,血肉横飞。
  进攻讲究一鼓作气。突袭的北匈人迎面撞上高昌王军凌厉的攻势,被夺走了先机,一时间战气全无。北匈铁骑很快被训练有素的高昌骑兵冲散了阵型,一片一片被赶至交河城外溃散如散沙,四处逃窜。
  前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朝露与获救的流民一道,看得目瞪口呆。
  她放眼望去,竟敏锐地感到,这一战攻守战,高昌王军其实数量上远不如方才进城的北匈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打跑,可见战力之可怕。
  果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昌王军。
  外城中,士兵有条不紊地清扫战场,照顾伤民,将双方落下的箭矢兵戟还有遗失战马重新规整集中起来。
  朝露一眼看到人群中被亲卫簇拥的昭明,往城楼方向去了。
  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守在交河城。
  朝露跟着亲卫找到了戾英,他方才跟随高昌军在马上搏杀,身上衣衫浸赤,左右看到她完好无损才舒一口气。
  “我们去见昭明。”她道。
  洛襄被幽禁的浮屠塔在高昌王宫内,那里守卫森严,她需要有人带她进去。
  戾英点点头,带着她上了城楼。
  沿途站岗的高昌士兵手执利器,看到他都未阻拦。二人在城楼的里间找到了正与部下商谈的昭明。
  昏黄的烛火下,将军立在一面羊皮纸的舆图前,一身厚重盔甲未卸,斑斑血迹之间,有柔和的金光在他身侧浮动。
  许是之前总是在马上仰望他,威震八方的战神将军此时立在她面前,她竟觉得他比想象中的要清瘦些许。她想起之前听闻,昭明曾在一次战中受过重伤,一度一病不起,定是因此才如此消瘦。
  听到脚步声,将军从舆图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从面具底下朝二人扫了过来。
  “乌兹的王,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很轻柔,因面具阻隔而显得犹为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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