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洛襄反问了一句:
  “公主此行是否想要为父兄昭雪?”
  李氏如同看待天真痴儿一般睨他一眼,哼笑道:
  “若非兵谏,狗皇帝是根本不会答应的。若是他翻出当年的旧账昭雪,他的皇位名不正则言不顺,无法再坐稳了。”
  洛襄望着眼前高耸的城墙,眼眸微微阖了一半,道:
  “我会为公主达成所愿。”
  语罢,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洛襄已一蹬马腹,朝着为他打开的城门策马而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在骀荡的风尘中,隐去了踪迹。
  城门开了一道缝,刚够洛襄驰马跻身而入。内里两侧都是重重的甲兵,黑压压地在城门后涌动,竟显得长安天俾万国,以宽阔著称的城门口都逼仄起来。
  人人抽出了尖刀,目光警惕了望着来人仿佛随时准备纷涌而上,将人截下。
  洛襄视若无睹,纵马朝禁中的宫门走去。
  宫城前,皇帝的禁军严阵以待,一排排簇新的甲胄,在日光底下泛着刺眼的明芒。
  洛襄下了马,步入宫门。
  他一人在前,身后无数禁军跟在他身后,锃锃的兵甲声不断回荡在幽深的门洞。
  洛襄走在这熟悉的朱红宫墙,九重宫阙之间,无悲无喜,更无惧色。
  同一条路,前世他日夜走了千回万回,闭着眼都不会错失一步。
  禁中空旷,毫无人迹。
  唯有他背后大批源源不断的甲兵,隔着一段距离跟紧他,如同漆黑的潮水一般像是要将前面一个孤独的墨点吞没。
  白玉阶面,洛襄一手撩起衣袍,提步踏上勤政殿前的丹陛。形容举止,一如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洛襄立在御案十步之外,直视前方。
  已是知天命之年的皇帝微微后仰,靠在蟠龙雕纹的太师椅背上,打量着步入殿内的青年,眉头微挑,额心皱起。
  一个人的气势便压过了这成千上万的禁军。
  如此样貌,这般气度,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可此时,并非忆及前尘往事的时候。皇帝双手交叠,虚握在案上,开口道:
  “你就是他的儿子?不怕朕,将你骗入宫中,就地将你斩杀?”
  闻言,御前带刀侍卫围了上来,逼近的寒刃,明光晃晃。
  洛襄不避不退,立在原地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从宫门口到勤政殿,这一路都埋伏了弓箭手,陛下若想要杀,你早杀了。”
  皇帝五指收拢,微微一扬,洛襄身后的侍卫立马收刀,躬身退了下去,守在后侧。
  洛襄继续道:
  “我可以是在攻城中战死,可以在两军交战之时被暗杀,就唯独不能是陛下面前,被你杀死的。”
  “我死在宫中,叛军更有缘由可以一举攻城,夺下陛下的帝位。”
  见他将自己看得如此之透,皇帝微微眯起了眼,一道细小的皱纹延至泛白的鬓边,手指摩挲着虎口的老茧,幽声道:
  “那你是来问朕要什么?”
  洛襄唇角微微勾起。
  围城不攻,是他的投名状。皇帝身经百战,看出了他无声表示的诚意。当下降旨,请他入宫,便是接了他的第一招。
  洛襄利落的下颔扬起,一字一字吐出此行的目的:
  “一封吴王案的罪己诏。”
  皇帝沉默,神色骤然冷峻下来。他薄如玉片的唇微微一动,似是在冷笑。
  就算不惧他的兵,此人到底是初生牛犊,如此不知轻重,胆大妄为。
  皇帝冷声反问道:
  “朕何罪之有,为何要罪己?你又凭何命令朕写下罪己诏?”
  写下罪己诏,不就承认自己当年有错,得位不正。古往今来,帝王之失,罄竹难书,又有哪些帝王肯写下罪己诏?凤毛麟角耳。
  天子威仪,直压在洛襄身上。他仍是无甚表情,只平淡地道一句:
  “因为皇城无兵可战,而且,陛下的皇位也等不起。”
  一语惊雷,落入心怀。
  皇帝面上的怔忪只一闪而过,心底的震惊久久不散。
  方才他已动用了城中所有禁军跟着他入城,还有大批的内侍伪装在后,他不可能一一扫过看得出来。
  那么他何以知晓,皇城并无抵御城外叛军之力?
  皇帝垂下褶皱遍布的眼眸,瞬时明白了自己露出的破绽。
  此人围城不攻,是计中计,还有第二重的试探。
  若是皇帝对战局十拿九稳,就不会邀他入宫,徒增口舌。
  皇帝愿意让他入宫,只能说皇城的兵力比之不足,愿意和谈。
  他这一番巧妙试探,已摸清了皇城的底细,看穿了皇帝的伪装。
  这一刻,皇帝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面容森然,如阴云笼罩。
  无声的较量,如同开弓的弦,一寸一寸紧绷,只待一个契机,就会崩裂。
  皇帝盘算和威慑的神色没有逃过洛襄的眼,他袍袖缓缓垂下,径自道:
  “陛下,我不是来谈判的。罪己诏一出,叛军便可退兵。罪己诏不出,陛下皇位不保。”
  “史书本就是胜者所写。到时天下改弦更张,新皇也会变出一封陛下所写的罪己退位诏书。届时,陛下在本朝的一切功绩会被抹杀,当年之事也会被改写。”
  “横竖如此,这一笔账,如何算,陛下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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