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即便自婚后,她对他时常不知餍足,可他每当流露出这样的目光,还是会令她心悸不已。
  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定的气息,可以令她毫无保留地依赖;又有一股难以描摹的戾色,令她忍不住陷进去,深深着迷。
  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
  前世他为国师之时,她起初对他,既是惧怕又是好奇。就像广袤的夜空,即便无法触碰,也知道他一直都在。也像是浩瀚的汪洋,即便充满危险,无法横渡,也知他必会包容接纳。
  这一种气质,延续到了今生。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内敛,深深扎进他的骨子里。
  一向清冷克制之人,在佛前叛逆地娶她为妻,要和她一生一世。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他会还俗,她会做他妻子。可这一切,在她意识消沉,静待死亡的时候,竟然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那一瞬情感的迸发,她感到通彻魂灵的战栗。
  他这种为她而来的癫狂和嗔痴,令她从迷恋直至沉迷。
  由此,她喜欢看他为自己忍耐,又为自己失控的模样。
  平日的他,冰山一般坚毅磅礴,凛然不可侵犯,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举手投足,也尽是从容。
  唯有在此时此刻,冰山消融,他才会流露出一丝隐晦而又温柔的强势。
  他低哑着声,轻唤她的名,灼烫的气息全洒在她颈侧,密密的吻绵延不尽。
  朝露沉浸在他缠绵的吻里,恍恍惚惚,仿佛看到漫天的星子,帐子四处像是着了火。
  “夫君……”她呜咽一声。
  他停了一瞬,动人的眼眸凝望着她,深沉的吻继续落下……
  ***
  翌日,从凤鸣山回程的时辰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邹云整军完毕,在辕门外等了良久,实在没有等来人。属下又一次催发,等着他先至北疆收兵,再回长安向皇帝复命。
  他望了望天色,叹一口气,大概今日一别,他远赴北疆,此去怕是见不到她了。
  邹云回身,看一眼身旁在马上神思不定的洛枭,忍不住道:
  “我总觉得,这一回佛子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没有那么一点敌意?”
  即便洛襄已还俗,他还是习惯叫他佛子,没有改口。
  洛枭回过神来,望见邹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垂头轻咳一声。
  之前露珠儿对她夫君避而不见三个月,他生怕她受委屈,在洛襄找来乌兹求人之时,故意将她的追求者如何繁多,花样频出,添油加醋地告诉他。
  邹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眼见洛襄面色越来越沉,他颇有几分得意。
  此时,洛枭只得干笑一声,回他道:
  “你多心了。”他瞥一眼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挑了挑眉,又道:
  “敌国破,谋臣终。你不如好好想想,此番回去,如何稳住兵权,升官发财,早日封妻荫子。”
  邹云一愣,松了松缰绳,笑道:
  “三哥年长我些许,都还未娶妻,我又何愁人生大事?……听闻三哥即将为乌兹迎娶一位大梁公主,可喜可贺。”
  洛枭面色骤变,低声道:
  “胡言乱语。”
  白云苍狗,风云变换。日头从山坳处一点点升上来,金辉洒满群山。
  “走了。”邹云抿唇一笑,扬鞭蹬马,高声道,“三哥替我与他们道别。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洛枭望着马蹄声雷动,卷起风烟万里,梁军已浩浩荡荡驶离了凤鸣山口。
  半晌后,中军帐帘幕一掀,走出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洛枭身侧,淡淡问道:
  “走了?”
  “走了。”洛枭没有回头看他,扬了扬下颚,直指远方,道,“人走前,还在惦记她,还想要见最后一面……”
  “邹云是不是二十有余了。”洛襄忽然问道。
  洛枭点头道:
  “应是二十又二。”
  洛襄面无波澜,静静地道:
  “此次抗击北匈,功勋卓著,我应向陛下请一道圣旨。”
  洛枭一怔,反应过来,顿时失笑了。果然说什么来什么,方才是一语成谶了。他扬眉,轻叹一口气道:
  “谁叫他还惦记着呢……”
  “惦记着什么?”娇俏的声音响起。
  初春清晨,春寒料峭,女子披着男人的大氅。只内里穿得不合身,隐隐露出男人宽大的袍衫,松松垮垮像是吊在里面,只用革带束紧了纤细的腰身固定。
  洛枭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昨夜,那身北匈女奴的衣服确实不能看。而眼前这男人,像来护她护得紧。
  他哪里知道,那身暴露的衫裙着实没穿多久,便堪堪挂在她身上,越滑越低,很快就被男人撕了去,最后揉皱一团,不知塞去了何处。
  朝露问的问题,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她也不曾在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
  “没来得及和邹云告别,他就走了。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大将军了。”
  洛襄不动声色,搂住她的肩,轻轻道:
  “他有要事在身,要回去复命。今后,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洛枭轻嗤一声,心底道,男人哄起人来,鬼话连篇。他摇了摇头,正欲驾马离去。
  “三哥,我想和你回一趟乌兹。”缰绳被一双小手拉住。她正仰着头,一双眸子,水光粼粼望着他,透着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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