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而如他所料,他不过刚开了一个头,何景新便僵在原地,脸色唰地就白了。
  严律看着他,声音和话语都是包容:“小景,你其实不用做什么的,上周末在展厅闹得不愉快之后,我已经让人想办法将他们从这个城市弄走了。不出意外,你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
  何景新这时开始肉眼可见的轻微发抖。
  不仅因为他做的事被严律当面戳破,令他无地自容;
  也因为他再次赤裸裸袒露在了人前,像辍学那天一样,也像在展厅被王聪当众呵斥一样。
  他以为他做得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
  却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自己在掩耳盗铃?
  严律都知道了?
  严律会怎么看他?
  何景新应激似的,浑身颤抖。
  严律见状忙起身过去,半蹲到男生面前,抬手搂住男生的肩膀:“小景?”
  何景新回视严律,眼眶瞬间便红了。
  是委屈吗?
  不是。
  是憎恶。
  被王聪、被展厅那日赤裸地让人围观而引发的憎恶。
  他真的,太讨厌刘芳婷一家了。
  他们像“诅咒”一样。
  他们激发了何景新心中的“恶”。
  何景新的眼眶越来越红,但他没哭,因为他没有眼泪,不是在伤心,他只是觉得愤怒。
  “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何景新直视进严律的眼底,眸光与神情一样,此时尖锐得像一把利刃。
  “我讨厌他们,恨他们,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只准他们欺负我吗?”
  何景新质问:“我欠他们什么?他们要那么对我?”
  “对。”
  “人就是我推的。”
  何景新语气恶劣道:“我有时候真的巴不得他们通通去死。”
  严律:“小景。”
  他这时候多少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男生的情绪会这么大。
  何景新却在说完后撇开头,不肯再看严律,语气没有任何情绪道:“我本来就不是多善良的人。”
  小时候,他就会偷偷往刘芳婷的高跟鞋里丢又小又能划破皮肤的石子。
  也往一家人吃的饭菜里吐过无数次口水。
  “小景。”
  严律伸手,去捧男生的脸,让他正视自己,“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不是在责怪你。”
  “我也没有说你不能这么做。”
  何景新重新看向严律,眼眶红得吓人。
  严律蹲着,一手去握何景新垂落在身前的手,一手去托男生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说:“你做就做了,人推就推了,尾巴我已经帮你都扫掉了,除了我,还有你自己,不会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严律十分恳切:“我明白的,我知道,他们一直对你不好,你都走了,他们还觉得你欠了他们,你很委屈,很生气,也恨他们,我知道的。”
  何景新听到有人能明白,能理解他,眼睛一酸,眼泪便在红通通的眼眶中打转。
  可很快,他吸吸鼻子,摇摇头,否认了。
  他想严律以前都不认识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怎么会懂呢。
  他不会明白的。
  “我就是……”
  何景新嗓音哽咽,话却强硬,说:“我就是很恶劣,就是我把她推下楼的。”
  严律松开握着何景新的手,两只手一起捧住了男生的脸,拇指刮去何景新眼角打转的泪水,心疼坏了,温柔道:“小景,没有人在怪你。”
  “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不必,以后也不必,总之你不需要动手。”
  “我会帮你的。”
  “你讨厌的人、不想见的人,我都会帮你赶走他们。”
  “只要你不想,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
  何景新被迫与严律对视,这时候才涌上委屈的情绪:“我做错了,对吗?”
  “我推她下去了,警察也知道了,是吗?”
  “没有,小景。”
  “小景你看着我。”
  “没有,真的。”
  “警察不知道。”
  “没人知道。”
  严律哄着,这时候心疼得恨不得说自己也不知道。
  何景新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红着眼睛,隔着朦胧的泪水看男人:“我做了坏事,你是不是也开始不喜欢我了。”
  “没有。”
  严律摇头:“怎么会。”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何景新显然深陷自己的情绪,没头没尾道:“你讨厌我的话,我会自己搬走的。”
  “你帮了我,我很感谢你。”
  “我拿你当朋友的。”
  “我怕你会对我失望。”
  “没有,小景。”
  严律展臂上前,拥抱了年轻男生,又用手上下来回地抚慰男生的后背,语气清缓而深情:“我很喜欢你的。”
  “我第一次见你,就非常喜欢你。”
  “你不用搬走。”
  “我也没有对你失望。”
  何景新终于哭了出来,连带着多年沉淀在心底的委屈与所有情绪。
  而这一刻,他本能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寻找慰藉与安全感。
  他可能需要一个房间,一个黑暗的环境,还有一条能裹紧他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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