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血路

  楚京一会救龙莹，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走出木屋，看向众人，但似乎谁都没有看。
  齐二狗和叶青璇最了解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们都不会说什么。
  不说，便是好事。
  上山，是心魔退散之路。说了，无论什么，都是增加心魔罢了。就算齐二狗上过山路，他也没有说，因为，说了还不如不说。
  楚京一自己也不会去问，他问也是白问，甚至，还不如不问。
  他独自站在那座山之下，才发现，这山，比他看到的，还要大。
  他看到的应该便是看到的，可是，他用火眼金睛看到的，便不只是看到的。
  正如楚京一在齐国问钱多多的那个问题一样。
  药堂有百草园，军营有武道殿和暗影楼，学院有九宫山，我钱庄有什么。
  现在看来，这山，并不比临淄城小，更是大。
  人多嘛，人家四个，咱们才三个。
  想都这里，楚京一居然笑了一下。
  只是随心一笑，便是动了一念。一念动，则万念动。
  山路起始，便动了。
  拥有火眼金睛的楚京一更是看的透彻，却看不明白。
  胸中，忽然烈火萦绕，甚为难受。
  这只是一念，更是自己都分不清好坏，居然便这般伤。
  这山，的确不简单。
  佛门开，却是开而无路般的开。
  他不管，他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路就在前方，路就在脚下。
  然后，他义无反顾的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则是身动，万物皆动。
  整条山路都在他眼前晃动，然后变化。
  颜色在变，季节在变，事物本身都在变。
  但唯独他自己看的出来。
  最终，变得陌生，却又熟悉不过。
  这是条血路，拥有无数冤魂，无尽嚎叫的血路。
  他自赵入秦，便是这么一条路。人踩人，人抢人，人杀人，人吃人。血早已变得没那么炽热，散发恶臭。
  但正如楚京一对李牧说过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又能怪百姓怎样呢？
  百姓是人，不是不吃不喝的人，那样的人，不是圣人，更是死人。
  他们要活着，便要吃，吃东西才能活着。
  这没什么不对，这路，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他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他的情绪没有变化，但他依旧感觉到痛苦。
  可是，这些痛苦不在他的念中，所以，是外力。
  十二钟声的佛门，不单单只是为楚京一开过，这五年间，开过很多次。
  可真正上到顶上的，没几个。
  三年前，屠帅上去过，因为他太强势。
  两年前，宗狱上去过，因为他太沉默。
  一年前，蜀仙上去过，因为他觉得，这路太过无趣。
  每个人上去都在用自己的方法，但上去的，就这三个人罢了。
  两位圣人，一位不言人。
  两位境界太高，另一位，怎么上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时，山顶的那座佛堂内，须弥子盘膝拨动佛珠，看的是身前的佛像，观的，却是山下的那人。
  世间居然还有比屠帅更冷血的人，他的那份血比屠帅热却也比屠帅冷。
  该冷则冷，该热则热。
  泾渭分明，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把人看得比谁都有情，而现在，人对于他来说只是食量。完全是一念之间，甚至于那念连这条山路都抓不住。
  但这不是佛子须弥勒的意图，他的意图是要救人。
  救楚京一。
  没错，他救的人，有龙莹。但更多的，是楚京一。
  修魔，他看得出来，但并非如此。
  他早已看到了楚京一，比任何人都要久远。
  自那扇智府的大门关闭起，他便看到了楚京一。
  这么多年来，他看着他，发现在秦国的楚京一真的不再是楚京一，他就是楚非，一个摸爬滚打，却乐天知命的楚非。
  但他还是回到了赵国，还是对神官不去跪拜，甚至在那个雨夜，就算自己记忆模糊，还是到了智府的那扇门前。
  吃着包子，流着眼泪。
  佛门在五年前才上了这九宫山，但须弥勒早在很久以前便开始了修佛。他在楚国，看见向北而去的布冯，所以给了他一串佛珠，那串金佛珠。
  他以为佛珠可以炼化楚京一的那份戾气。可没曾想，那佛珠，只到了钱多多手里。
  后来，更是成了个算盘。
  须弥勒一直想要帮助楚京一，但不知为何，总也好像有只手在牵着这个孩子，使他颠沛流离，使他心生怨恨。
  当楚京一交给齐二狗那本心经之时，须弥子很是高兴，他看到他心中的一丝光明。
  即便后来修了魔，他也是修着天下大道的魔，无碍。
  而后，刀削面，腊八粥。对于世人的教育，对于圣人的教育，甚至对于他本身的教育，都说明了他的人情味。
  但时隔这么多年，在选择毁尸灭迹之时，他还是用了最原始的办法，吃。
  在面对韩玲玲时，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没说一句话。
  自那韩玲玲死掉，都没有一丝怜悯。
  他把世人看得太冷血，正如起初一样，根本没有因为时间的转变而转变。
  对于神官的仇恨，只多不少。
  吃，改不了。那神官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