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赵仲隔着笑屏风望着,摸了摸自己的唇。
赵仲已经发现了,这位太子太傅的性子就是看似清冷高高在上,实则谁都能去欺负一下,也不知他可怜的先生这十年在宫中受了多少的苦。
但总归,以后是不会再被欺负了。
他想起沈砚刚刚编的自己手受伤的事,还是拿出匕首来,在手心上划了一刀,草草包扎之后走了出去。
寝殿里已经没有沈砚身影了,只剩下宫女太监留着,看顾病榻上的老皇帝。赵仲又掀开帷幕坐到床前,拍醒了正在艰难喘气的帝王。
“陛下,”赵仲俯身缓缓问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驾崩?”
【作者有话说】
赵仲:我疯疯的\(`Δ’)/
第22章 折脊4
“你……你说什么……”帷幕中半饷寂静,随即传出老皇帝嘶哑愤怒的嗓音。
老皇帝像是想要说话,但喉中却像堵着东西,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僵直的手抬起,那双眼死死盯着赵仲。他像是不信,自己与重臣千挑万选选出的继承者,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您别生气,”赵仲却低低笑了声,只摁下老皇帝的手,低头在人耳边说道:“您不急着死也没事……我刚在里头替您尝了沈太傅的滋味,那感觉,很不错。”
一下,老皇帝翻身吐出一口血来。
·
沈砚是出了寝殿才想起来的,燕州那个刺史的职位原本是赵仲父亲来担任的,当初赵仲跟随父亲去往燕州,然而就在他们离京到燕州的第二年,老皇帝就下旨以莫须有的罪名监禁了赵仲的父亲。
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掌管燕州的兵权。
没过多久,赵仲父亲就被流放,死在了流放途中。
后来又过几年,是御史张琦搜集各路证据为赵仲父亲平反,老皇帝才不得不升赵仲为燕州团练使,以作补偿,所以赵仲虽然隐忍着没有表露,内心应该是恨极了老皇帝的。
恨屋及乌,那赵仲现在是连他这个舍弃大好官途,以身侍奉帝王的先生也恨上了吗?
要不然,仅因为年少时的求而不得,又怎么会如此折辱他。
秋日气候本是很宜人的,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些沉闷,许是风雨要来了,外头的天都阴沉沉的,被云压得看不到一丝亮光。沈砚回去后在偏殿小憩了一会儿,好像才两盏茶的功夫,外头的丧钟忽然就敲响了。
“咚——”
“咚——咚——”
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意识回神前还没有察觉出这钟声的意味,在怔愣片刻后,沈砚几乎猛然穿起鞋来,踉踉跄跄地跑向外头。
怎么会如此之快?
他睡前去送药的时候,帝王分明还有口气在……那口气撑得最久,少说还有一两日的功夫,生死的大限怎么就忽然到了。
沈砚听见外头丧钟还在悠扬地响着,步伐猛地放慢,他推开门望去,寝殿外几乎是乌泱泱的人,周围的宫女太监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齐刷刷地对门内俯身跪拜。
天边那轮黄日被云遮住了,天气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气,寝殿内,传出大监细长哀怨般的嗓音:
“陛下,驾崩了——”
一下,像是有鼓声随即响起一样,如同战场上的战鼓,擂得一声一声高扬开去,沈砚不知道为什么额头突然冒出了细汗,他浑身好像失去力气一样,浑浑噩噩地直直跪下。
殿中的重臣双手拿着遗旨,满脸沉重地走出来宣读遗命:“帝王治天下,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
竟然真的驾崩了。
沈砚跪在那里默然听着,恍惚间还感觉自己尚在梦中,他却深知,自己的机会彻底失去了。
他原本还想等赵仲不在的时候,再去跪着求老皇帝一番,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只盼帝王能在死前放他出宫,却不曾想,竟然那位缠绵病榻三四月都安在的帝王,竟就一下子去了。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吗?
沈砚的心坠入谷底。
这片四四方方的天地已经困了他近十年的时间,他在这孤寂的殿宇中日复一日地数算着重复的时光,就是盼望着能有一日可以从这个樊笼中逃出去,可如今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唇瓣温热的感觉仍在,股间似乎还残存着大掌捏过的热意,他才在里头受过赵仲的戏弄,那赵仲在继位之后,又岂能痛痛快快地放他出宫?
重臣仍在宣读遗旨,他陌然地抬起头来,恰巧对上赵仲的目光。
“……燕州团练使赵仲,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必能克承大统,即皇帝位……”
赵仲一身绛紫官袍站在那,眼神像是漫不经心地望向四方,却又好像一直盯着他,提醒他前不久发生的一切,他迟疑地低下头去,避开赵仲的目光。
或许,他此生都不能再自由了。
直到他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周围人陆陆续续起来,沈砚也跟着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随人群往外走去。
众臣应该要准备斋戒,后宫嫔妃则回各自宫中闭门不出,沈砚心还死着,才刚走了几步,赵仲忽然从他旁边很快地走过,轻轻吐出话。
“随我来。”
沈砚一下愣住,停了脚步。
先帝刚刚驾崩,赵仲又找他做什么,赵仲虽然荒诞,但应不至于想在即位之前闹出什么丑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