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这么自由过。
  乐曲可以不必遵循着某些特定的套路来弹,各种各样的乐器都可以自由的进行组合,甚至一首歌演奏到一半可以突然停下,完全由个人通过絮絮叨叨念诵结合一定的韵律来完成(她后来知道这种东西叫做rap)。绪方梨枝以前想都没想过还有这样子的歌。
  那人把这一切带给了自己。绪方梨枝想,有一点茫然。
  她的手静静地握住了自己胸前的布料,她不知道现在在自己的胸腔里面隐隐作痛的,究竟是她那个脆弱到像是塑料软管一样的气管,还是她已经孱弱无比的的心脏。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胸口有什么东西鼓动着。
  单单只是看着那些唱片盒,她就能够回想起这些天来和五条悟一起听过的那些音乐。
  她也想要在谁的面前弹奏这样子的音乐,她想要把自己的歌也让别人听一下,想要报答一下给她打开这扇新世界大门的五条悟。
  但是她做不到。绪方梨枝非常冷静的想。
  现在不是闹脾气,她只是非常冷静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昨天被那个女人靠近,她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完全做不到。
  绪方梨枝的视线又很茫然的往下面扫。
  在最靠近她的地方,就是五条悟当时给她听的披头士乐队解散之前的最后一张唱片。
  那个专辑里面的曲子并不是每一首绪方梨枝都很喜欢,但是就算是不喜欢的曲子,也仿佛在对她倾诉着什么。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完全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鼓膜里面一阵一阵的回响着这样子的韵律。
  她想到那天自己去问五条悟为什么这样子伟大的乐队会解散?五条悟说因为音乐不是他们的全部,他们也有着自己的人生。
  那四个人究竟是为什么组成乐队绪方梨枝不清楚,为什么去解散倒可能真的就是像五条悟说的那样子,而自己和五条悟…这段时间里面算是短暂的组成了一个乐队吗?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演奏出来,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听过合奏的乐队。
  连一首像样的曲子都没有拿出来过,就要这么解散了。
  自己已经说过在这场音乐比赛取得胜利之后,就再也不会跟五条悟说话。
  她要回到医院里面,回到全部墙壁都漆成白色,充满消毒水味,死亡如影随形的医院。而五条悟则会有更加健康多彩的人生,这之后他还能够在世界上面留下很多很多他的痕迹。
  而自己这一段时间在酒店,后来又要在医院的病房里面待着,没有认识到谁,死后也不会有人想起自己,很快,爸爸妈妈五条悟,他们都会把自己给忘掉吧。
  她想,我至少能够给大家留下一点什么吧。
  至少作为演奏家的话,应该把自己的音乐铭刻在别人的心里面。
  这么想的时候,绪方梨枝有点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问起来大概会说没有。
  但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试一下。
  她走下去。
  但是她在床上坐的太久了,保持同样一个姿势也太久了,血液在她的身体里面无法流通,双腿麻痹。
  她的脚才刚刚碰到地上的长毛地毯,就像是被这种柔软给吸住了一样,动也不动,倒是上半身随着之前的惯性往前。
  绪方梨枝只来得及闭上双眼。
  她又整个人倒在了地毯上面。
  手指及时藏了起来倒是不太痛,但是身上有很多地方直接和地板碰撞,她的脑子里面一阵一阵的晕。
  但她最后还是用手掌轻轻的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绪方梨枝抬起头的时候,就愣住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她也没有怎么想到过的学姐正站在那里。
  织作碧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地凝望着她。
  就在这时,适时地一阵风吹来,绪方梨枝身旁的窗帘被风给吹开,窗外的高楼阳光也照射进来,照亮了学姐的身影。
  像是灵魂体一样,她的肌肤被光照到半透明。
  她的指尖向前伸出,简直像是神话之中的上帝赦免那些一直受苦的信徒一样,点上了绪方梨枝的额头。
  “……”
  “……”
  绪方梨枝发出了轻微的一声,身体倒是顺着学姐的指尖更加向厚了一点,总算是慢慢的在地板上面坐起。
  她跪坐在地板上面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学姐。而织作碧倒是毫不在意的对她微笑着,她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进到酒店最顶层的——也许她真的和天使一样是从窗户那里飞进来的,只是绪方梨枝看不见她飞行的轨迹而已。
  现在她站在那里,白色的脚陷进地毯卷曲的长绒毛之中,脚踝很纤细,也像是精心制作出来的艺术品。
  织作碧白色的指尖轻轻的在绪方梨枝的额头前面划了一下,把绪方梨枝的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在经过她耳垂的时候点了一下,这动作也像是之前五条悟对她做的,让绪方梨枝有点红了脸。
  绪方梨枝的耳垂是敏感地带,这也是最近被五条悟欺负的时候她才发现的。
  “又见面了。”织作碧说,她表现得普普通通,好像是一个假期之后再次在学校里面相见的女同学。
  “我一直都会在你陷入困难,面临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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