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那里应该有一座叫做伽蓝寺的古庙,而如今他的拯救对象孙悦白就在那里。
  安舒亭记得书中写过苏梅生病了,被村里人指点着去找寺庙里的老和尚看病。
  那样讲究排场的生活让第一次从村子里走出来的苏梅瞠目结舌。
  彼时一群豪商雅士达官贵人一边求神拜佛,一边流殇曲水,名伶伴身,荒唐又奢靡,也让苏梅心底的野望滋生。
  而如今只要顺着这座山爬上去,他就会见到那个名伶孙悦白。
  想到这里,安殊亭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直到太阳将要落山,安舒亭一边擦汗,一边仰望着高高的围墙,墙上是一道小门,应该是寺庙的一道侧门,门上挂了锁。
  安殊亭皱眉,抬头目测两米多高的墙,拿出兜里的半块红薯,狠狠的吃了几口。
  他掂了掂背篓,环顾四周,最终将背篓藏在墙边的矮树丛中,想了想,又将里面的书取出,放进装粮食的布袋子里面,用绳子扎成书包的样式背在背上。
  刚骑上墙头准备跳下去,就被正好在墙边浇菜的小沙弥吼了一声:“你是偷菜贼吗?大晚上的跑这里来干什么,不怕主持抓到罚你吗?”
  安舒亭有些心虚,不知怎么的竟然跳了下来,又因为饥饿腿软,只好用手在背后撑着墙站立,看着到自己胸口的小沙弥,他轻轻咳了一声:“小师傅,我不是偷菜贼。”再多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沙弥不相信,看着他一身破破烂烂,形容潦草的模样,瞧着和难民似的,尤其是下一刻这人肚子咕咕噜噜犹如惊雷。
  他们寺庙里也常遇见这样穷苦讨饭的人,只是敢进来偷菜的这还是第一个,小沙弥心生同情,摘了个黄瓜递给他:“吃吧,吃了就赶紧走,今日我的晚膳也可以给你分些吃,不过你要帮我把菜浇完。”
  安舒亭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放着葫芦瓢的水桶,心里明白小和尚的好意,忙点了点头:“没问题,谢谢小师傅。”语罢,接过小和尚手里嫩绿脆爽带着清香的黄瓜。
  小和尚去取晚膳的功夫安舒亭兢兢业业的浇水。
  为了避免他看着黄瓜流口水,安舒亭蹲着身子,埋头不去看挂在藤蔓上嫩生生的菜瓜。
  就在这时哐当的一声响,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手拿白绸的男子,摔倒在地上,本就只剩了半桶水,此时流的满地都是,男人手里白绸也被黄色的泥水浸染,脏污不堪。
  安舒亭下意识站起来。
  听见响动,男人半撑起身体,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安舒亭忙过去扶他,却被对方避开:“别过来。”
  男人的声音轻缓柔亮,却带着刻薄入骨的拒绝,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似乎弯着,偏神色冰冷。
  安舒亭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男人没有看他,沉默的站起身,脊背挺直如翠竹,大概是因为疼痛,眉头紧紧皱起,白皙的侧脸蒙上了薄薄的细汗。
  他手里撑着棍子,一瘸一拐,白色的鞋子上染上了红,有血水渗出,一抖手腕儿,蜿蜒绵长的水袖被收回手上。
  这人应该有戏曲功底,长相清俊柔和,明明是男子,眉间不自觉带着妩媚,身型消瘦坚韧,有一种雅致不俗的气质,却又自带靡丽神秘,此刻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就像是晨间山雾中枝头盛开的山茶花,若隐若现却又引人窥探。
  安舒亭心中明悟,这或许就是他的目标孙悦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随着他行走间,白色的鞋头还在不停的渗血,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安舒亭皱了皱眉,心中莫名担忧,他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后院,石子路凹凸不平,苏悦白却一步一步走的谨慎沉稳,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一样,他下意识跟在对方身后。
  眼见着孙悦白一个踉跄,安舒亭上前扶住了他拄着的树枝:“还是先坐下休息会儿吧,这么走该多疼。”说话间,安舒亭瞅了下路边,有一排浇水用的空桶,他随手拿了一个,倒扣在地上。
  孙悦白愣了一瞬,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清润温和,眼睛是偏圆润的弧度,眼底清澈,就像是曾经像他讨食的橘猫,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感。
  孙悦白周身的冰冷莫名散了些许,他顿了顿,看着安舒亭伸过来的胳膊,这次没有拒绝,而是扶着慢慢坐下:“多谢。”
  安舒亭眼中泛起笑意,感觉他这个反派还挺好说话的,指了指孙悦白手上的白绸:“要不用这个简单包扎一下。”
  见孙悦白没有拒绝,安舒亭连忙将白绸干净的部分扯成布条,然后打了水,一点一点的脱下孙悦白的鞋子。
  里面的白袜子已经完全染成了红色,甚至颜色在不断加深,安舒亭眉头紧拧,看向孙悦白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这也太能忍了。
  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安舒亭看了他一眼:“叔叔,你先等我一下,我刚刚看到田埂边有止血的草药,我去采摘一些。”
  那声脱口而出的叔叔,让孙悦白呼吸都顿了一下,看着对方格外矫健的钻进菜地里翻找,孙悦白垂眸看着自己渗着血珠子的掌心。
  他猜想对方过去的生活一定无忧无虑,说不定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那只扶着自己的手干净白皙,骨节分明,好看细腻的过分,而且对方还会医术,身上还有着无谓的悲悯和烂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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